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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德忠,侗族,楊至成哥哥楊荷舫之子,1920年12月出生,貴州省三穗縣八弓鎮木界村人。
1927年進私塾,1929年在城關兩級小學學習;1935年冬到貴陽求學途中在扎佐參加紅軍,入紅六軍團補充團任戰士。1937年4月經劉斌和賀學才介紹加入中國共產黨,8月調六軍團軍團部通訊班工作,不久調八路軍359旅為陳伯均旅長當通訊員。
1938年4月,楊德忠入“抗大”四期學習,年底任新四軍游擊支隊三營七連政治指導員。1939年1月,調新四軍游擊支隊主力一團三營八連任連長兼指導員。
1942年2月,楊德忠擔任新四軍四師三十一團參謀時,在皖北渦陽龍山鎮對日偽軍作戰中左腿負重傷。此時,部隊過的是游擊生活,要經常轉移駐地,有時還要投入戰斗,這樣的狀況,對傷病員的傷口愈合十分不利。因此,楊德忠的治療十分困難。
轉眼之間,夏季就已來到,天氣逐漸炎熱。為了部隊行動,也為了傷病員的治療養息,師部決定,把傷病員治療養息交給地方黨組織,再由地方黨組織選擇可靠的人家安置。這樣,過完立夏節,楊德忠就被安排到一個偏僻的小村治療養息。
地方黨組織把楊德忠接到村里,安置到一戶姓劉的人家。劉家有四口人,夫妻二人加兒子兒媳。兒子和兒媳半年前外出了,家里就剩夫妻二人。他們都是50多歲,政治可靠,積極支持村里的抗日活動,身體還比較強健。
這里是戰爭的拉鋸區,位置偏僻,但鬼子和土匪也經常進村搶掠,因而治療傷痛的藥品十分難弄。楊德忠在這里治傷,只能用鹽水洗洗傷口,略起一點消炎作用,要傷口愈合只能靠自身的自愈力。吃的更是困難,一般是糊米湯,有時加個窩窩頭。米飯、面條很難吃上一次,這樣的飲食,對療傷是十分不利的。可這是戰爭年代,又有什么辦法呢?
房東老劉歉意地說:“小楊,真是對不起,我們這里條件太差,讓你受苦了。你打鬼子負了傷,在治療和生活上還得受苦,我們真過意不去。”
楊德忠說道:“大叔,快別那么說,我到這里來,不僅給你們增添了麻煩,還給你們帶來了風險,真不知道該怎么感謝才好。”
端午節過后,鬼子搶掠的次數增多了。村支書老王同楊德忠和房東老劉商量:“目前,楊參謀在村里隱蔽養傷已不安全,村外地里的莊稼越長越高,田野逐漸有了青紗帳,在那里活動余地大,相比之下會安全些,鬼子一走,我們馬上把楊參謀抬回村來。吃的用的老劉辛苦點,及時給楊參謀送去。”楊德忠和老劉都點頭同意。
青紗帳,就是成片的玉米或高粱地。一大早,楊德忠被抬進青紗帳。過不多時,鬼子進村了,狗叫聲、打罵聲、哭聲、槍聲,塞耳而來。楊德忠知道,老鄉們又要受苦了,他很想去打鬼子,但現在力不從心。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田野里氣溫越來越高,熱度越來越強,熱得越來越難受。灼熱的陽光穿過高梁葉直射下來,照到身上,照到臉上,叫人無法回避。皮膚被曬得發癢發痛,身上從毛毛小汗到大汗淋漓,直到全身濕透。饑餓、干渴、疼痛一起襲來,叫人難以招架。楊德忠左腿夾著一塊簡易的夾板,一點都動不得。
這個曾經爬雪山、過草地的紅軍戰士,新四軍四師非常能打硬仗的主力營的營長,眼下在這種環境里卻顯得無能為力。真是“龍游淺水遭蝦戲,虎落平川被犬欺”。想到這里,楊德忠臉上露出幾分無奈的笑容。
楊德忠躺在高梁地里,盡管各種折磨不斷,但揪心的仍是老百姓的安危。可勢單力薄,只能是干著急。揪心好一陣,還得回到現實,饑餓、干渴、傷口疼痛程度逐漸加重,這是楊德忠幾年來從未體味過的。
他只能忍耐、再忍耐。他把注意力轉到天上,望著蔚藍的天,計算著太陽行走的速度。他有生以來第一次感覺到,太陽行走的速度怎么這么慢。想著想著,思路又轉移到其他地方,有時回想自己走過來的路,自己的戰斗經歷,有時又想到首長和戰友,想他們現在哪里。就這樣,眼皮慢慢搭下來,瞇睡過去。
傷口的疼痛把他從夢中催醒,他往天上看看,太陽只不過移動了幾丈。他算是體會到“度日如年”這詞的含義了。
太陽終于落下去了,蔚藍的天空變成湛藍,最后變得漆黑。在黑暗中,腳步聲傳來,楊德忠把貼身的小手槍里的子彈推上膛、對方喊一聲“抗日”,楊德忠回一聲“勝利”,這是事先約定的暗號。對完暗號,村支書老王和房東老劉來到他面前,他吃力地坐起來,收好了手槍。
村支書老王著急地說道:“楊參謀,情況不妙,鬼子來了一天,剛剛離開,但留下了幾個漢奸繼續蹲守。看來今晚你是不能回村,要在這呆上幾天了。我叫老劉給你拿了些生活用品和干糧,村里安全了就接你回去。”
楊德忠對此并不覺得怎樣,他關心的是鬼子進村一天,鄉親們遭殃了沒有。
老王說:“遭殃是有的,鬼子挨家搶掠,搶走了一些糧食和牲畜,人員沒什么傷亡。”
楊德忠說:“鬼子還會經常來的,要作好長期的準備,不能讓鬼子搶走一粒糧食。”
老王說:“你說得很對,我們下步要很好地研究,采取新的對策。那就這樣,你在這安心養傷,現在村里還有很多事,我們就回去了。”
村支書老王和房東老劉走了,這里又恢復了寧靜。楊德忠一天沒怎么吃喝,這時真感覺餓了,摸摸房東老劉帶來的吃的,只是幾個窩窩頭,還有一瓦罐涼水。可以看出老劉一家生活也很困難,還得節省著用啊。
楊德忠吃了一個窩窩頭,喝了一點涼水,身體感覺稍好了點。這時,傷口疼痛又開始發作,疼得頭上汗珠直冒,他用雙手緊緊抓起一把泥土,牙齒緊咬。好一陣,疼痛才慢慢減緩,他摸摸上衣,半濕半干,想脫下來晾晾,剛脫了一半,蚊蟲就上身了,一陣盯咬,只好再穿上那半濕半干的上衣。這一夜,楊德忠沒睡,也無法睡,一會傷口疼痛,一會蚊蟲盯咬,還不時有幾只田鼠竄來竄去,鬧得不可安寧。
東方出現了魚肚白,新的一天來到了,楊德忠一夜沒睡,非常疲憊,便乘著早上的涼風瞇瞇糊糊的睡著了。突然,一陣槍聲和狗叫聲把他驚醒,他馬上反應是鬼子又進村了,鄉親們又要遭殃了。楊德忠同鬼子打交道已不是一天二天了,在心里恨透了這些壞東西,心想等到傷愈歸隊,一定要帶著隊伍狠狠地向鬼子報仇雪恨。
大約上午十點,鬼子擴大了搶掠的范圍,一隊鬼子朝村外高梁地走來,說話聲、馬蹄聲由遠而近,在高梁地邊上停住。楊德忠再次掏出手槍,準備迎敵,他已做最壞的打算,萬一子彈打光,還有一顆手榴彈和鬼子同歸于盡。
他正準備迎敵,村那頭響起了槍聲,這隊鬼子喊叫了幾句,拔腿就朝村里猛撲過去。
楊德忠對此能猜個八九分,準是村支書老王為了他的安全,將鬼子引開。楊德忠非常感謝老王,同時又老王的安全多了一份擔憂。
暫時的驚險變成了暫時的平靜。到了中午,高梁地里氣溫直線升高,熱浪襲來,楊德忠難以忍耐,躺也不是,坐也不是。只好將一條毛巾打濕,放在臉上,以降低太陽直射的溫度。
下午,又來了七、八個小鬼子,順著青紗帳外的田埂走過,楊德忠還是機警地作好迎戰準備,應對隨時可能發生的情況。
夜晚,村支書老王和房東老劉來了,楊德忠熱情地和二位打著招呼。房東老劉帶來了鹽水,給楊德忠拆洗傷口。
楊德忠乘房東老劉給自己洗傷口的時間,跟村支書老王聊上了:“老支書啊,今天上午是你鳴槍把鬼子引開的吧,那多危險啊。”
老王感嘆地說:“楊參謀,你這么年輕,我不能看見你在我這里養傷再被鬼子殺害,我就是拼了老命也要保護好你的安全。再說,這里的一山一水,一村一地我都熟悉,鬼子抓不到我。”
楊德忠還能說什么呢,他伸手緊緊握住老王的手,久久沒有松開。
房東老劉已洗完傷口并包扎好,兩人得走了。老王對楊德忠說道:“楊參謀,你一個重傷員,動彈不得,呆在這高梁地里,這兩天真讓你受苦了。”
楊德忠說:“你們別為我太擔心,我會照顧好我自己的。不早了,回去吧。“
老王和房東老劉拍了拍他的肩膀,連連說道:“保重、保重,我們走了。”
楊德忠目送老王和老劉走遠。隨后,又是非常難熬地渡過了一夜。
第三天,一上午有十幾個鬼子在村里村外轉了轉,下午就沒什么動靜。晚上,老王和老劉就來了。老王告訴楊德忠:“據情報,新四軍為緩解我縣各個炮樓的鬼子進村搶掠的壓力,組織了一次攻打縣城的戰斗,各個炮樓的鬼子都回援縣城,今晚村里安全,我們接你回家。”
楊德忠聽到回家,高興地說道:“那就好,那就好。”
楊德忠回到老劉家里,先是解夾板,洗傷口,換衣服,洗個澡,然后是喝碗糊米湯,睡了個安穩覺。第二天一大早醒來,楊德忠對老劉說道:“大叔,回到家的感覺真好。”老劉會心地笑了。
好景不長,半個月后,鬼子又要進村搶掠了,楊德忠第二次被抬進了青紗帳。這一次與前一次不同的是,氣溫更高,青紗帳里更熱更難熬,而且時間更長,楊德忠在青紗帳里又艱難地度過了五天五夜。
在這個偏僻的小村子里,楊德忠度過了5個多月。鬼子進村了,他被抬進青紗帳,鬼子走了,他被抬回家,反反復復,在青紗帳里呆了二個多月,飽嘗了青紗帳里艱苦療傷的生活。
在這5個多月里,無醫無藥,可在當地黨組織的關懷和老百姓的熱情幫助下,楊德忠憑著堅強的意志,戰勝了傷痛,戰勝了困難,傷口終于愈合了,人也能站起來了。
1942年10月,楊德忠依依不舍地告別村支書老王和房東老劉夫婦,在當地黨組織的護送下,回到離別幾個月的部隊,回到了戰友們中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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