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49年八月的土木堡,塵土混著血霧飄在半空。
明英宗朱祁鎮親自帶兵打瓦剌,二十萬京營精銳差不多全沒了,他自己還被也先抓去了北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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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息傳到北京,滿朝大臣都慌了神。
孫太后和于謙趕緊拿主意,立英宗的弟弟朱祁鈺當皇帝,改元景泰。
順帶的,英宗兩歲的小兒子朱見深,太子位也被廢了,改立景泰帝自己的兒子朱見濟。
一夜之間,才六歲的朱見深從儲君變成了“沂王”,被關在南宮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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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邊陪著他的,就只有乳娘出身的宮女萬貞兒。
那段日子暗無天日,換誰在那種環境長大,心里都得留下點陰影。
也難怪他后來養成“要么不動手,動手就往死里來”的性子,這都是小時候被逼出來的。
七年后的1457年正月,石亨、徐有貞搞了場“奪門之變”,英宗又重新當回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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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歲的朱見深,這才重新做回太子。
可他爹英宗經過之前幽禁和復辟的折騰,精神一直不太好,朝政也搞得亂糟糟的。
到了1464年正月,英宗駕崩,十七歲的朱見深即位,就是明憲宗,改元成化。
本來以為當皇帝是件風光事,可朱見深接手的明朝,說句不好聽的,就是個“失血過多”的病人,哪兒哪兒都不對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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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營這邊,土木堡之變后幾乎全滅,剩下的都是老弱殘兵,湊起來還不到三萬人;國庫更慘,存銀就120萬兩,可光給九邊的年例銀就得230萬兩,差得不是一星半點;流民也成了大問題,荊襄、漢南一帶聚了150多萬失地農民,隨時可能鬧出亂子;邊疆就更不用說了,瓦剌、韃靼、女真、瑤壯這些部落輪番來搶,北邊東邊都不安生。
面對這么多麻煩,朱見深沒慌,反而拿出了三把“手術刀”,先給帝國止血。
他即位第八天就下了詔,給于謙平反,恢復于謙少保、兵部尚書的頭銜,還賜了祭葬。
于謙當年是被冤死的,這事滿朝心里都清楚,朱見深一上來就辦了,一下子就穩住了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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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時,他還把“奪門之變”里冒功的石亨、曹吉祥這些人罷了官,抄了他們的家,一下子收回340萬兩贓銀,這錢差不多夠全國一年的田賦了,財政壓力瞬間小了不少。
剛登基才八天就敢動那些跟著英宗復辟的功臣,這要是沒點底氣和判斷力,早就被朝臣架著走了。
止血的第二刀,他砍向了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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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恢復了六科給事中“封駁”的權力,允許他們“風聞奏事”,就是聽到點風聲也能上奏。
他還親自寫了《御制憲綱》四十條,明確說科道官可以“指陳朕躬過失,無忌諱”,連皇帝的錯都能說。
這一下,朝堂上的聲音就活泛了,至少沒人敢明目張膽地欺上瞞下了。
第三刀是,救災減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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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化元年到三年,他連續免了湖廣、河南、山東的欠稅540萬石,還從內帑里拿出80萬兩賑濟荊襄的流民。
最關鍵的是,他設了個鄖陽府,第一次把“流民”變成了有戶口的“編戶”。
本來流民沒根沒底,最容易鬧事,這么一弄,不僅穩定了社會,還多了不少能種地繳稅的人,真是一舉兩得。
三把刀下去,明朝這才算是緩過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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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光止血還不夠,邊疆的亂子還得靠打。
可打仗最費錢,朱棣當年五征漠北,動不動就帶30萬大軍,雖說打得猛,可錢也花得見底,最后連北京宮城的磚瓦都湊不齊。
朱見深偏偏反著來,他搞出一套“戰爭經濟學”,能打仗還不費錢,甚至能靠打仗賺錢。
他的第一招,是“鹽引—邊屯—剿餉閉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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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單說,就是恢復“開中法”,讓晉商、徽商把糧食運到宣大、遼東這些邊境,運到了就能換“鹽引”,一張鹽引能領200斤鹽,賣出去能賺1.5兩白銀。
商人都想賺錢,不用朝廷催,就主動把糧草運到長城腳下。
朝廷一分錢沒花,邊境的糧食就夠了,這招真是太聰明了。
第二招是練精兵、用火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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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京營整編了一下,設了“十二團營”,每營5000人,三成騎兵七成步兵,全都配上“迅雷銃”“大將軍炮”這些新火器。
打仗的時候,他不用大部隊硬拼,而是派300人一組的“哨”,白天躲著,晚上行動,專門燒敵方的牧場、水井。
游牧部落沒了水草,戰馬和人都活不了,自然就打不下去了。
第三招,是“以夷制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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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付女真的時候,他先用招撫,封董山為建州左衛都督,騙他來京城朝貢;等董山回去的路上,再派趙輔、李秉帶2萬騎兵夜襲,直搗赫圖阿拉,一把火燒了人家500里的巢寨;最后還聯合朝鮮軍隊夾擊,殺了1380人,抓了640人,董山父子還被凌遲處死了。
這一戰下來,建州女真“百年不振”,直到努爾哈赤的五世祖孟特穆才勉強活下來。
后來滿清修《明史》的時候,對這事只字不提,反而把朱見深寫成“寵信汪直,濫殺無辜”,原因其實很明顯,就是怕人知道他們先祖被打成這樣。
光有策略還不夠,真刀真槍的仗打得怎么樣?他用三場大仗,直接把邊患變成了邊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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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場是大藤峽之役,廣西瑤民起義波及兩廣,之前官府打了好幾次都沒打贏。
朱見深派趙輔當“征夷將軍”,調了湖廣3萬“土兵”,帶了120門佛郎機炮,分三路進攻。
官軍先用火器轟山寨,再讓擅長爬山的“狼兵”攀藤上去,半個月就破了324個寨,殺了7500人。
之后他把大藤峽改叫“斷藤峽”,設了武靖州,遷了2萬人過去定居,直接把瑤區變成了朝廷的州縣,再也沒鬧過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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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場是,河套之役。
韃靼孛來部占了河套,每年都來搶延安、固原。
朱見深派朱永當“平胡將軍”,帶了1.5萬京營兵、2萬陜西邊兵,還帶了30門“大將軍炮”,從榆林出發,晝夜跑了300里,直接沖到紅鹽池,燒了8000頂廬帳,繳獲6萬匹馬和駱駝,孛來就自己跑了。
戰后,他把榆林衛遷了過去,修了800里邊墻,招了4000人屯田,搞“以田養墻,以墻護田”,之后十年,河套都沒出過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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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場就是,之前說的成化犁庭。
打完之后,他沒趕盡殺絕,反而在遼東開了“馬市”,讓女真用馬換鹽和布,一匹馬換30斤鹽、2匹布,官方還抽30%的稅。
女真沒了打仗的實力,只能靠馬市換生活物資,遼東反而出現了“以市代戰”的和平,這一手真是又狠又有遠見。
可這么有本事的皇帝,后來為啥被寫成“昏君”?其實都是人為抹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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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87年朱見深駕崩,他兒子朱祐樘即位,就是孝宗。
孝宗想搞“弘治新政”,就有意把他爹說成“前朝舊弊”的背鍋俠,這樣才能顯得自己改革的必要性。
更關鍵的是1644年清兵入關后,滿洲貴族對“成化犁庭”恨得牙癢癢,修《明史》的時候,《四庫全書》館臣就找了很多清初“遺民”的筆記,把朱見深和萬貴妃的姐弟戀渲染成“荒淫戀母”,把汪直的西廠說成“人間地獄”,連萬安、劉吉這些不作為的閣臣,也把責任推給朱見深“倦勤朝政”。
但數據,不會騙人。
成化二十三年,全國田畝有426萬頃,比正統朝多了58萬頃;人口6200萬,比景泰朝多了900萬;太倉積銀600萬兩,是永樂朝最高紀錄的3倍。
而且《大明會典》第一次把“火器營”單列成軍,后來戚繼光在薊鎮練兵,都借鑒了這個制度。
這些數字背后,明明是個“中興”的局面,卻被刻意忘了。
學界說他“為明朝續命160年”,不是隨便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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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1464年即位,1644年崇禎自縊,中間180年。
之所以說160年,是因為他死后18年,正德朝出了“安化王、寧王之亂”,嘉靖朝又有“庚戌之變”,這些都是早晚要爆發的危機。
要是沒有成化年間的“鹽引—邊墻—馬市”改革,北方邊防早就垮了,明朝可能在16世紀初就沒了,根本撐不到17世紀中葉。
現在去沈陽故宮,看到努爾哈赤先祖的“龍虎將軍”敕書,很少有人知道,那看似榮耀的封官,其實是朱見深“以夷制夷”留下的誘餌;在廣西大藤峽漂流,導游講“斷藤”的傳說,也不會提當年的炮火和鮮血;就連《龍門飛甲》《大明王朝1566》這些劇,也把成化朝寫成“宦官橫行、紙醉金迷”的背景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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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真實的朱見深,是個17歲即位,從小被廢、被囚、被嘲笑的少年。
他用比朱棣更狠辣也更會算計的手段,把明朝從懸崖邊拉了回來,還讓它多活了一個半世紀。
他不是完美的君主,有寵信宦官、迷戀萬貴妃的毛病,但絕對是個被嚴重低估的“戰爭經濟學家”和“帝國手術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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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數據和檔案不會說謊,“成化”這兩個字,本來就該和“永樂”“仁宣”并列,在歷史上發光,而不是被埋在故紙堆里,當成“昏君”的反面教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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