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說,實在不行做個早餐店。
開店的錢找朋友借一借。
手頭有個工作,賠錢也好過躺著。
躺久了,就什么都不想干。
再說都已經(jīng)畢業(yè)了,也要往家里給點生活費了。
可是我也沒有躺著。
揣著上學時攢下的生活費,在各個區(qū)的青旅停留。
周末去兼職,干兩天就能賺幾百塊,供應接下來一周的飯錢。
工作日去投簡歷面試。
HR 都說我能力不出眾。
只有電子廠說:
你是大學生,遲早會有好工作的,做不長久。
發(fā)帖子在網(wǎng)上吐槽,還被私信去做夜場。
我掛了電話,嘴里的飯哽得咽不下。
想著,等吃完就跳下去。
街道上車流稀疏。
一輛京 A 大眾來回經(jīng)過好幾趟。
最后熄了火,大剌剌停在路邊。
我擦干凈臉,平復完呼吸,過去敲窗:
你車壞了嗎?
這里不能停。
上面有監(jiān)控,很多交警巡邏,停五分鐘就罰一千。
車窗緩緩降下,伸出只夾著煙的手。
談璟楠覷著我,突然笑了。
罰就罰了,不要緊。我就想看看,你到底要在這天橋上站多久。
我愣住,眼眶猝然泛熱。
第一滴淚沒忍住,情緒就像開閘的龍頭。
端著沒吃完的盒飯,我背過身走開,重新趴在欄桿上扒飯。
身后車門開合。
皮鞋踏地聲輕而散漫,停在不遠處。
煙氣淡淡飄來,他沒說話。
我抽著鼻子,扭頭找他要。
能給一根不?
他咬著煙頭,挑眉。
深更半夜有個男的跟著你你也不怕,按理不是應該趕緊走嗎,還要煙?
這兒監(jiān)控比你科二考場還多!再說了,你要真想犯事,我跑得過你的車?
他被煙嗆了幾聲。
摸出金屬煙盒,捻出一支。
我湊近借火,沒告訴他后半句話——
反正今晚也沒打算活了。
所以有沒有歹徒跟著,不重要。
興許運氣好還能一換一。
細長煙身里插著支檀香,火光明滅間透著焚香味。
他站在三步外,插著兜。
碰上什么事了,講講?
工作唄。我說,再找不到活,我回去種地了。
他訝異,在廣東找不到工作?
我默默瞥過去。
四目相對,他的震驚不似作假。
我猛吸一口,比劃。
你知道現(xiàn)在找工作多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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投游戲文案,談了好半天,結(jié)果告訴我弄錯了,要的是干平面設(shè)計的。
投運營,面談的時候?qū)γ嫣统鲣N售崗問我干不干,白跑一趟。
最遠的時候我坐地鐵兩個半小時過去,結(jié)果是個初創(chuàng)公司。招一個崗位,hr 人事行政老板助理的活全得包!
繼續(xù)投簡歷,跟面試官加微信詳談,對面發(fā)語音,酒吧音響聲比說話聲還大。
要么就是主播團播夜場的活。
好不容易有個正常崗位了,一看,hr 凌晨還在線。
我問 hr 有沒有年假?他說,沒收年假。
那咱公司有什么核心特點?他說,特點就是員工來幾天就會走。
我一邊罵一邊忍不住樂。
媽的怎么這么命苦。
他眼睛淺淺瞇起,禮貌地抿緊唇。
我伏在圍欄上看他。
你一看就是體制內(nèi)的,要么工作比較體面。工作難,你理解不了。
倒是能理解。他輕哂,從前配合一個扶貧項目,穿著這件沖鋒衣走訪,帶了記者。村民說我沖著鍍金來的不是成心干事,穿的衣服頂他們一年收成。解釋什么都沒用。
我掃過他衣服上的標。
擦干眼睛,又仔細看了一遍。
這個你聽我的。
下次再有人說,你首先安撫他情緒,告訴他,不認識始祖鳥很正常,不要自卑。
再澄清,這一身衣服沒那么便宜,加起來頂他八年收成還有剩。
然后告訴他,哥們不是來鍍金的,是來淘金的。
他微微瞪著眼。
終于沒忍住,大笑出聲。
飯盒見底。
只剩最后的幾粒米。
我一粒粒夾起吃完,看著天橋下漆黑的水面。
風吹干眼淚,好像沒那么想死了。
想想也覺得自己太沖動。
才這么點事,怎么就至于要跳橋。
我深深吸口氣,轉(zhuǎn)向他。
謝謝你。我回家了,再見。
等等。
他招手叫住我,摸出名片。
又回車中取鋼筆,唰唰寫下幾個字。
這家公司少東是我同學。有合適崗位的話,就說,我內(nèi)推你去面試,讓他給個面子。
合生科技。
名片正面,是簡單的姓名、聯(lián)系方式和辦事地址。
談璟楠。我猶豫他是否也抱著什么男女之事的心思。
但在出租屋里輾轉(zhuǎn)反側(cè),還是去了那家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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