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黨戰役關鍵一戰，城墻下敵人火力太猛，排長用火燒出一條路

一九四五年八月二十九日后半夜，山西南部的垣曲縣城一片漆黑。突然下起大雨，又急又猛，城內外戰斗的痕跡都被雨水沖刷得模糊不清。總攻已經持續了幾個小時，北門雖然被炸開了缺口，但部隊在巷子里的推進速度慢了下來。

排長李守正帶領尖刀班，沿著城墻內側狹窄的馬道向南搜索前進。他們的任務是擴大突破口。雨下得又密又急，除了黑暗幾乎什么也看不見，耳邊只有雨聲和不知從哪里打來的冷槍。

突然，側面一個未被發現的敵人火力點開火了，子彈噗噗地射進身邊的泥水里，兩名戰士中彈倒下。全班被壓制在濕滑的馬道邊緣。李守正后背緊貼著冰涼淌水的城墻，心里焦急，腳下在碎磚破瓦中移動時，忽然踢到一捆有些扎手的東西。

上黨地區位于太行山與太岳山之間，控制著黃河渡口，位置極為重要。晉冀魯豫軍區司令員劉伯承、政委鄧小平接到準備赴重慶談判的通知。

為保衛抗戰中建立的解放區，也為在談判中爭取主動，中央決定進行自衛反擊。晉冀魯豫軍區集中太行、太岳、冀南三區主力，共三萬一千余人。部隊士氣高昂，但裝備較差，尤其缺少能摧毀城墻的重火力。

閻錫山部隊裝備較好，且依托既設工事防守，但其兵力分散，士兵戰斗意志不強。因此，我軍采取“先打外圍，誘敵出援，在運動中殲敵”的戰術，取得了有利條件。

當上黨北部戰斗激烈進行時，南面靠近黃河的垣曲縣城的重要性就凸顯出來。城內駐有國民黨張伯華部一千二百余人。

這顆釘子插在太岳軍區主力側后，若不拔除，將影響大部隊行動。拔除任務交給了太岳軍區第十七師，具體由四十九團團長梁勵生負責執行。

八月二十八日黃昏后，戰斗首先在縣城南側的雞龍山打響。五十一團二營戰士靜默接近山腳。敵碉堡中透出昏暗燈光。

爆破組在其他戰友火力掩護下，扛著數十斤重的炸藥包摸到碉堡墻根。導火索嗤嗤作響，緊接著一聲巨響震得地面發顫，碎磚泥土飛揚。突擊隊趁著煙塵未散，一舉沖上山頭，奪取了制高點。失去城外這一高點，垣曲城的咽喉就被我軍扼住了。

掃清外圍障礙后，攻城戰斗進入關鍵階段。八月二十九日白天，我軍從四面將垣曲縣城嚴密包圍。總攻定于夜間發起。

天色完全黑透后，我軍機槍和迫擊炮率先向城墻工事猛烈射擊，吸引敵人火力。真正的致命一擊，交給爆破組完成。幾名戰士抱起捆扎結實的大型炸藥包，看準時機躍出隱蔽位置，低頭向北門沖去。

城墻上子彈嗖嗖射下，在通往城門的石板路上濺起火花。戰士們彎腰沖刺，拼死沖過最后一段開闊地，將炸藥緊緊抵在包著鐵皮的厚重城門與后方堵塞的沙袋上。

引信點燃，幾人轉身回跑。沒跑多遠，身后轟然巨響，一團夾著火焰的黑煙騰起，震得腳下發麻。木制城門、沙袋、石塊都被炸得粉碎，留下一個黑黢黢、布滿木茬的大缺口。

四十九團三營戰士挺著刺刀，從這個缺口涌入城內。

北門被突破后，戰斗像水一樣滲入縣城街巷。為分割敵人，團部命令部分部隊沿城墻內側推進，鞏固突破口。排長李守正率領的尖刀班執行的就是這個任務。

他們沿馬道向南搜索，起初進展順利，用刺刀和手榴彈解決了兩個小工事。但當隊伍剛拐過一個城墻角，天氣驟變。暴雨如瓢潑般傾瀉，轉眼間天地只剩白茫茫雨幕，原先借遠處火光還能辨認的垛口、屋檐，全都消失不見。

全班仿佛突然失明，困在城墻頂上。緊接著，右前方一座墩臺內，一個事先未發現的暗堡噴出火舌。子彈噗噗打入身旁濕漉漉的磚縫，又兩名戰士中彈。

隊伍被迫緊貼墻根。大雨掩蓋了一切聲響，敵暗堡位置不明，進攻眼看陷入停滯。

冰涼的雨水順領口灌進軍裝。李守正抹了把臉上的水，心中焦急，頭腦卻飛快轉動。硬沖暗堡？根本不知道具體位置。原地不動？只能是等死。隊伍現在最需要的，是光亮。

他一邊思考，腳下無意識地在泥水碎磚中移動，又碰到了剛才踢到的那捆東西。他蹲下身，伸手仔細摸了摸。是蘆席——黃河邊常見的蘆葦席子，看來是守敵之前鋪著防潮用的。

一個主意猛然閃現：這東西干燥、易燃、耐燒！他立刻壓低聲音對身旁戰士說：“快，在附近摸找這種席子，草簾也行！”

戰士們雖不完全明白意圖，仍很快在黑暗中摸索起來。不一會兒，幾捆蘆席被集中到墻角稍能避雨處。李守正轉身用身體擋住風雨，劃了好幾根火柴，終于點燃了席邊。

火苗起初很小，搖曳不定，但一觸到干燥蘆葦，呼啦一聲竄起，噼啪作響，爆出一團溫暖明亮的光芒。

跳躍的火光像一把快刀，猛然劈開厚重的雨幕與黑暗。右前方十幾步外，那個暗堡方形的射擊口清晰顯露，連其中晃動的人影都隱約可見。

戰士們精神一振，幾顆手榴彈立即準確投了進去。爆炸聲后，暗堡啞火了。更重要的是，火光映出了敵人倉皇撤退的背影，也照清了通往城內的更明確路線。

李守正大喊：“跟上！別讓他們跑散！”他帶頭舉起一卷燃燒的蘆席前沖，其他戰士有的舉火把，有的將點燃的席子插在廢墟上作為標記。守敵被這突如其來的“火攻”與近在咫尺的打擊徹底打懵，抵抗迅速崩潰。

很快，一名敵兵搖著白布跑來，氣喘吁吁地說，他們是“第3大隊”，共三百余人，愿意集體投降，請長官前去受降。李守正略作考慮，令副班長帶一名戰士看守城墻上已俘虜的數十人。

他自己整理了一下濕透的軍裝，端起步槍，跟著那名敵兵走向黑暗的巷子深處。在一片空場上，三百多名敵兵驚魂未定，混亂擁擠在一起。

李守正站定，高聲命令他們逐一放下武器，列隊站好。最終，他獨自一人將這三百余名俘虜全部押回我方陣地。此時，城內其他連隊也已攻占縣政府等重要地點，守敵最高指揮官、縣長亦被抓獲。垣曲城內的槍聲，逐漸稀疏，直至完全停息。

一九四五年八月三十日拂曉，垣曲戰斗全部結束。此役我軍傷亡三十余人，殲滅守敵一千二百余人，繳獲機槍、步槍及彈藥一批。

這座位于黃河轉彎處的小城，在經歷一夜急驟戰斗后，獲得解放。天色漸亮，雨也停了。百姓試探著打開家門，見到街上走動的是穿灰軍裝的自己人，才提著水、揣著熱饃饃走出來，招呼戰士們吃喝。

縱觀上黨戰役全局，攻克垣曲，解除了太岳軍區主力南翼的后顧之憂，使其能全力投入北方更激烈的戰斗。當時，長治、屯留、長子等地的戰斗正值關鍵時刻。

垣曲雨夜中偶然點燃的那把蘆席火，光亮雖有限，卻照見了戰爭初期基層官兵在艱苦多變環境中所展現的樸實有效的機智。

這場干凈利落的攻城戰，與無數類似戰斗一起，為上黨戰役的最后勝利奠定了堅實基礎。九天后，上黨戰役勝利結束，我軍共殲敵三萬五千余人。

此舉鞏固了晉冀魯豫解放區，也切實支援了重慶的談判。垣曲小城在那個風雨之夜的新生，正是宏大歷史開端處一個清晰而堅實的音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