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高法點名“PUA第一案”：精神暴力亦是家暴，司法刺穿無形枷鎖

如果一段親密關系淪為精神牢籠，“我愛你”被扭曲為“我控制你”，無形的傷害往往比有形暴力更令人窒息。近日，最高人民法院發布典型案例，明確將“PUA第一案”中牟某對同居女友陳某實施的持續性精神虐待認定為虐待罪，并裁定以自殘相威脅的行為構成家庭暴力中的精神暴力。這一系列判決，不僅是對個案正義的伸張，更是司法理念的一次重大飛躍，它正式宣告，那些看不見的傷痕，法律同樣看得見。

精神暴力的本質是控制，其殺傷力不容小覷，在牟某案中，我們看不到傳統意義上的拳打腳踢，取而代之的是高頻次、長時間、持續性的辱罵、貶損人格、追問過往隱私，甚至逼迫對方以人工流產換取“心理平衡”。這種“溫水煮青蛙”式的精神摧殘，如同鈍刀割肉，一點點侵蝕著受害者的自我價值與求生意志。

法院裁判文書明確指出，牟某的行為是制造并強化陳某自殺風險的決定性因素，從割腕到吞藥，最終陳某服藥自殺經搶救無效死亡，這條悲劇性的軌跡，赤裸裸地揭示了精神暴力如何能夠成為殺人的“軟刀子”。

同樣，在另一起案例中，鄧某在爭吵時持刀以自殘相威脅，雖未直接傷害妻子魯某，卻讓她陷入了“暴力即將加諸自身”的深刻恐懼，從而達到控制目的。最高法一針見血地指出，家庭暴力的核心在于“控制”。無論是言語的凌辱，還是自殘的威脅，其目的都是通過制造恐懼與不安，瓦解對方的意志，使其屈服于自己的掌控。

此次最高法的明確表態，實現了法律對家庭關系保護范圍與內涵的雙重拓展，在范圍上，將“具有共同生活事實、處于穩定同居狀態”的關系認定為虐待罪中的“家庭成員關系”，是對社會結構變遷的及時回應。它承認了在現代社會，親密關系的形態日趨多元，法律的保護傘必須覆蓋到那些雖無“夫妻”之名，卻有“家庭”之實的關系，避免他們成為權利的孤島。

在內涵上，將“持續采取凌辱、貶損人格等手段實施精神摧殘、折磨”明確納入“虐待”范疇，并確立精神虐待與自殘、自殺后果之間的因果關系認定規則，徹底打破了“家暴就是毆打”的陳舊認知。這為無數正在經歷精神折磨卻苦于“無傷可驗”的受害者，提供了強有力的法律武器。

判決的深遠意義，更在于其對全社會認知的糾偏與引領， 長期以來，“一個巴掌拍不響”、“夫妻吵架很正?！?、“語言傷害不算事”等觀念，使得精神暴力往往被淡化、被容忍，甚至受害者自身也陷入自我懷疑。最高法通過典型案例的形式，以國家司法權威為精神暴力“正名”，極大地提升了公眾對這類隱蔽暴力的辨識度和敏感度。它告訴每一個人，愛不是控制的理由，親密關系更不是暴力的庇護所。任何一段健康的關系，都應建立在尊重、平等的基礎之上。

當然，司法的明確僅是第一步， 要讓紙面上的判決真正轉化為受害者身邊的守護，仍需社會多系統的協同努力，這要求執法人員在處置家暴報警時，能敏銳識別精神暴力的跡象；要求社區、婦聯等組織具備干預和疏導的能力；要求心理咨詢專業力量能為受害者提供及時的支持。同時，也需要持續不斷的公眾教育，鼓勵受害者打破沉默，勇敢求助。

最高法點名的這幾起案件，是用沉重的代價換來的司法進步，它們如同刺破黑暗的燈塔，照亮了那些曾被忽視的隱秘角落，當法律堅定地站在精神暴力受害者的身后，我們便有理由期待，更多的“陳某”能得見曙光，更少的親密關系會異化為牢獄。讓每個人都能在關系中自由呼吸，遠離一切形式的暴力，無論是拳腳的，還是言語的——這應是法治社會不容退讓的底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