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畫該有的“野勁”
◎翁敏
金秋十月,由方土老師帶領的“文化廣東·僑見江門”研學班在江門啟幕,我跟著湊了回熱鬧。第一次在現場觀摩方土老師的寫生,便被其與眾不同的“野勁”深深吸引。現在能讓人站著挪不開腳的寫生,不多見了,方土算一個。
他哪是在畫江門的碉樓騎樓?分明是借著這景致,跟自己的筆墨較勁。有的人畫僑鄉,總愛摳那些中西合璧的雕飾,描摹市井里的煙火氣,像在寫一篇說明文。方土不,他眼里沒有那些細枝末節——碉樓成了黑沉沉的墨塊,壓著幾十年的時光;水鄉也不是小橋流水的溫柔,是一團化不開的氣韻;連墻上的斑駁,都成了筆鋒里的枯潤濃淡。他畫的不是碉樓、水鄉、舊墻的樣子,而是它們的“靈魂”。那些黑沉沉的墨塊、化不開的氣韻,正是他將最初、最強烈的主觀印象,未經修飾地傾瀉在紙上的結果。這是一種理性的放任,感性的狂歡,是充滿野性生命原力的噴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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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土作品《開平赤坎古鎮寫生》
這不是偷懶,是真懂“刪繁就簡”的厲害。他是畫大寫意花鳥出身的,那套精煉到骨子里的筆法,被他移花接木搬到了山水里。沒有傳統山水的“皴擦點染”,全是大塊面的筆墨碰撞,帶著金石的硬氣,比那些規規矩矩的畫,多了一股子生猛的勁兒。
現場看更有意思,別人忙著取景、勾線、上色,跟繡娘似的細細琢磨。方土倒像個將軍,站在那兒瞅半天,抬手就是一道焦墨長線,騎樓的筋骨就出來了;再潑一團濃墨,碉樓的分量就壓在紙上了。留白留得狠,可你不覺得空,反而覺得那空白里全是氣。此時的“無聲勝有聲”,是對畫家修養、膽識與掌控力的考驗,是唐代張彥遠所謂“筆才一二,象已應焉”寫意精神的追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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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土作品《臺山梅家大院即景寫生》
現在好多人畫中國畫,越畫越“溫”,越畫越像工藝品。方土不一樣,他的筆墨是“活”的,帶著情緒——一會兒雄赳赳的,一會兒又透著股子孤寂。梅家大院的騎樓,被他畫成了墨色的紀念碑;赤溪的海港,成了一片蒼茫的混沌。僑鄉的那些故事,離愁啊、堅韌啊,全藏在墨里,不說,可你都能感覺到。他的線條和墨塊,不像是在“描繪”,而是在“生長”。如同藤蔓攀爬、閃電裂空,充滿了不可預測的動勢和張力,具有一種內在的、強悍的“野”。
他肯定是懂傳統的,八大山人的冷、黃賓虹的厚、潘天壽的硬,都能在他筆里找著影子;但他又不被傳統捆著,西方那些抽象的、表現的東西,也被他揉了進來。最后出來的,不是東拼西湊的雜燴,是獨一份的“方土式樣”——有傳統的魂,有當代的勁兒,還有一股子不管不顧、原始蓬勃的生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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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土作品《珠江三角洲西岸潭江水運古壩古鎮寫生》
方土的“野勁”,根源于藝術家藝道純熟后的自信與洞見。畫畫這件事,技可學,而“氣”難修。唯胸中有自家之“氣”,筆下方有根底,作品才有神魂。因此,他的寫生絕非摹寫風景,而是“借景寫心”——將自身的風骨與氣血全然熔鑄于筆墨之中,這正是中國畫寫意精神在當今最強勁的回響。
(原文刊載于2025年11月10日《中國美術報》2025年第37期,作者為廣州市文聯組聯部部長、廣州市美術家協會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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