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來源為《法制晚報》,作者為張恩杰
他曾是國民黨胡宗南部機要室副主任,與胡宗南朝夕相處十多年,胡竟然不知他與共產黨人有來往。直到他被軍統特務逮捕,胡還是半信半疑。他正是靠著這種信任,掌管通信工作,將胡部作戰計劃、兵力部署、部隊調動等來去電文秘密傳遞到延安中共黨組織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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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宗南 圖源:網絡
01不問政治,專攻技術
戴中溶1909年7月2日出生于上海嘉定,1934年畢業于上海交通大學電機工程系。此時,一位叫魏大名的先生學成回國,被物色到國民黨軍統局,他想在國內推廣發展無線電通訊技術,便到處游說。胡宗南對此很感興趣。就這樣,魏大名到上海交大選中了畢業生戴中溶,將其介紹到胡宗南部隊,到第一師管理電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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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4年7月,電機工程學院畢業生合影(第二排右三為戴中溶) 圖源:網絡
一直以來,胡宗南用人其實是十分審慎的,一般工作人員到師部工作,必先經過查問,倘若工作稍涉及軍事機密,則更需要經過嚴格的審查和控制,才能逐步交他工作。
當時,戴中溶經過長途跋涉到達甘肅天水第一師師部時,出來迎接他的是胡宗南的機要秘書王微,胡宗南部的一切機要文件、電報都是由他起稿,他又主管譯電和無線電通訊工作。
也就是說,王微是戴中溶工作上的直接領導。但他沒有要戴中溶填一份簡歷,或者寫一份自傳,就直接領戴中溶到師部的最后一進院落,與他同住在譯電室隔壁的房間里。這時戴中溶才知道,最后一進院落內還住著師長、參謀長等人。所以戴中溶當時很驚駭,一個初來的陌生人,跟師部的人相互不認識,竟然還能被當成熟人似的這樣放心。
其實,胡宗南并不是沒有對戴中溶進行審查,只是把對戴中溶的政治審查放到了日常的言語行為中。有一次,王微去北平,恰好戴中溶的弟弟戴中孚、妹妹黃葳(戴中扆)都是清華大學教員,這樣,與戴的弟弟妹妹的交談,也成了對戴中溶的旁敲側擊。經過交談,王微再次發現,戴中溶的言行與得出的政審結果一致:其本人思想、經歷、背景等都很單純,為人正直講話直率,很少與他人交往,更不喜歡談論政治性的問題。所以,他們認為戴中溶可以信任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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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中溶 圖源:網絡
正是因為這份信任,所以,當戴中溶向胡宗南提出“三不要求”(一不加入國民黨;二可以不參加“總理紀念周”;三可以不穿軍裝),以示他不問政治,專攻技術時,胡宗南點頭予以認可。
02通過妹妹與羅青長“接上頭”
戴中溶在胡宗南部隊的主要任務,是培訓無線電報務員和建立無線電通訊網。在戴中溶的努力下,胡宗南部即使師、旅、團、營相距幾十、幾百或上千里之遙,作戰指揮也沒有任何困難。先進的通信網和優良的武器裝備,使胡宗南壓倒了西北地區根深蒂固的地方軍閥,得以成為“西北王”。胡由此也更加信任戴。
當時,譯電和電臺是通信工作的兩個部分。原本譯電室是機要重地,除胡宗南本人和參謀長外,其他人不能擅入,但因為胡宗南的信任,戴中溶不僅可以自由出入機電室,還能看到剛譯出尚未送給胡宗南的來電和未譯發的去電。
但正是在這些電文中,戴中溶的思想發生了變化。他發現,共產黨堅決抗日,而蔣胡非但不抗日,還在紅軍長征中不斷地剿共。最終,戴中溶決定,趁著“西安事變”后胡宗南去南京的時機,他也離開胡部,回到了上海。
1937年“七七”事變后,全國抗戰呼聲高企,胡宗南電聯戴中溶,希望他重回胡部。與此同時,已在中共陜西省委工作的妹妹黃葳也來看他。他將心中的苦悶與積憤向妹妹傾訴,同時也談了對今后的打算:他想改名黃蘇,去延安,投奔真正的抗日隊伍。對此,黃葳答應向上級反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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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中溶 圖源:網絡
很快,黃葳將哥哥戴中溶想要投奔延安的打算,向時任中共中央陜西省委書記歐陽欽做了匯報。歐陽欽隨即轉告了中共西安情報機構領導人吳德峰。吳德峰認為,戴中溶在胡部的特殊地位和有利的工作條件,可以為革命作出較大的貢獻。于是,在報經周恩來批準后,吸納戴中溶為中共提供胡宗南部的情報,并由黃葳直接和戴中溶見面,轉達延安的意見:希望戴中溶能堅持在胡部的機要部門和最有利的工作崗位上,為革命服務。
于是,戴中溶又回到了胡部。事實上,戴中溶在胡部工作多年,胡宗南對他的考察與信任,幾乎到了難以動搖的程度。此次重返,胡宗南任命戴中溶為三十四集團軍總部機要室副主任。機要室設有文書科(機要文件的收發、整理、保管)、無線電管理科和譯電組,他能接觸到的機要范圍比第一師時更廣,也更容易。
此后,在一次公共場所,黃葳又以偶然相遇方式介紹小張(即羅青長)與戴中溶見面,接上了關系。從1939年到1941年,一直是羅青長代表黨組織與戴中溶聯系。
03從來沒寫過一個字的情報
戴中溶的情報是怎么傳到延安的呢?
據戴中溶后來回憶,妹妹黃葳向他介紹了不少青年人,他們交往甚歡。他們之間不是偷偷摸摸地來往,而是在白天、人多的公共場合,沒有定時定點,好似偶爾碰到。人多時講話大聲些,人少時講話輕聲些。也沒有一定的談話內容和題目,東一句,西一句,聽到的還認為他們在閑談。事實上,他們的信息靈活多樣,并不是需要提供什么信息,而是需要得到證實。他們從沒有要戴中溶寫過一個字的情報。
戴中溶負責的電信器材修造所,負責業務的副官是羅青長介紹從延安來的田光(注:即王金平,又名王石堅)。1947年胡宗南進犯延安前,戴中溶剛好調到新成立的交通處工作,王金平也去了交通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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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青長 圖源:網絡
交通處掌管全軍在鐵路、公路、水路的交通運輸及通信。臨戰前,交通處要按作戰計劃,將部隊、武器、彈藥、車輛、輜重等,按時、按量,運至指定地點。不能過早,也不能推遲。全部運輸計劃用電話指揮實施。延安那邊只要收聽電話,便掌握全部情報。所以,戴中溶他們從胡部向延安發出的情報,可以準確到與計劃一致。(注:戴中溶已將電臺密碼告知延安。)
就這樣,戴中溶和王金平巧妙地利用交通處工作的便利條件,恰到好處地傳出了情報。即使后來,胡宗南的部隊占領延安,戴中溶帶著電臺留在了延安,王金平一人在后方,也能把西安方面的情報不間斷地送到延安。
04因“與共產黨來往”被判十年
1947年7月初,胡宗南突然派他的小座機到延安接戴中溶回西安。就在此前一天,戴中溶接到王微的電話,稱王金平不知何故,被憲兵抓走。而到達西安后的戴中溶,很快也被軍統特務逮捕。此時,胡宗南還是半信半疑,不相信戴中溶有問題,但只能由著軍統特務將戴中溶押解到南京。
戴中溶被抓,緣起北平電臺被破獲(史稱“北平共諜案”),這次中共地下電臺案,是中共情報戰線遭受的一次大劫難。當時,不止戴中溶,蘭州、北平、熱河、長春、沈陽的同一聯絡網被捕的100多人都集中到南京,被關押在一個大的花園洋房里。因為軍統特務認為案情已經完全查清楚了,只等上面審批定案。所以,同案的都關在一起,不怕他們串聯。
當時,戴中溶和王金平一直在一起。到了晚上12點左右,牢門開了,叫出一個或幾個人,說是調換房號,但就此再也不回來了(注:軍統特務殺人是不用審查宣判的)。所以,每天晚上12點,大家都是正襟危坐等死。
就在這命運未卜的時刻,事情卻突然起了變化,報載,馮玉祥在美國召開記者會,責問蔣介石政府最近抓了一大批人,其中有他部隊中的一個牧師,不經過公開審判就處死人。國內外輿論一片嘩然,蔣介石不得不設立特種刑訊廳,專門審理此案,而有軍人身份的則由軍事法庭審問判刑。
當然,審判只是幌子。軍法局軍事法庭開庭時,裝模作樣的有預審庭、審判庭、最后會審、宣讀判決書。但所謂公開,卻沒有一個人旁聽。所謂審訊,也完全是在做戲。中間也沒有休息,主審官就起立宣讀審判書。最終,戴中溶被判十年徒刑,罪名是因有妹妹在延安,故而“和共產黨人有來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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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中溶與夫人杜先玉合影
不過,隨著淮海戰役日益緊張,蔣介石政府要做逃亡之計,就在1948年底,他們同案的十多個人,從南京被押解到杭州西湖畔浙江省陸軍監獄。再后來,杭州也日益告急,蔣介石政府正搬家到廣州,為此,幾乎無人理睬他們。
直到有一天,整個監獄看不到一名管教,戴中溶等人看到大堂前一條很長的通向大門的路上,有一隊部隊在經過,仔細一看,是解放軍。由此,他們也獲得了解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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