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讓夫君安心做官,我選擇了留在鄉下老宅,照顧病重的婆母。
這一留便是十年。
蕭宸一年回家省一次親,卻從不碰我。
他說他不在身邊,若我有了身孕,無人照顧,他會心疼。
每次離別,他都痛罵自己沒出息,并指天發誓,等混出名堂,便接我進京。
第十一年冬,大雪封路,蕭宸來信說得晚回幾日。
我正想把這個消息告訴婆母,卻無意中聽到婆母和嫂子的對話。
娘,你都裝病十余年了,還要裝到什么時候?
婆母嘆氣道:那能咋辦?宸兒心里只有他那個義妹,倆人背著家里把親都結了,如今兒女都不小了,要是不拖著妍兒,讓她鬧去京城,宸兒那尚書的位置還能坐得穩嗎?
罷了,繼續瞞著吧,宸兒說了,等他根基再穩固一些,定會好好彌補妍兒的……
我頓時紅了眼眶。
原來,蕭宸不是沒出息,相反,他早已做了戶部尚書。
他也不是舍不得碰我,而是有了屬于自己的枕邊人。
我心灰意冷,尋到軍營,找到那個愛慕我許久的小兵。
你現在還愿意娶我嗎?
小兵喜出望外地點頭。
他顫抖著手發誓:妍姑娘,我保證會對你好的,但請你給我一個月。
我今夜就要出征,這次我定立個大功,風風光光地娶你。
我按下他的手,道:我從不求風光,只求安穩,保護好自己,平安歸來就是。
目送小兵出征后,我回了家。
本該寂靜的屋子此刻卻點著燈。
我以為是婆母在等我,邊關院門邊責備道:娘,這么晚了,你該早點休息……
話音未落,屋門被拉開,一個高大的身影背對著燭光而立。
熟悉的聲音夾雜著風雪鉆進耳朵。
妍兒,我回來了。
一年不見,蕭宸又沉穩了不少,大概是做了高官的原因,語氣有一種不怒自威的感覺。
他張開雙臂,等著我像從前一樣撲進他的懷里,述說思念之情。
可我沒有,我放下背篼,平靜道:夫君還沒吃飯吧?
我去給你做幾個小菜……
蕭宸下意識地皺了皺眉,尷尬地收回雙臂,故作輕松道:怎么了?一年沒見都不想我?
還是說,在生我的氣呢?
在得知真相之前,我是真真想他的,也是有些惱他的。
畢竟,沒有哪個女子愿意跟夫君分開那么久,那么遠。
可明白一切以后,什么都不奢望了,倒也想通了。
與其大吵大鬧,倒不如好聚好散,安安靜靜地離開。
我沒有回答,而是扯開話題道:夫君去陪娘多說說話吧,我做好飯叫你。
我不再跟他多言,轉身去了廚房。
誰知蕭宸竟追了過來,他將我拉進懷里,試探地問:妍兒,你到底怎么了?
可是聽到了些什么風言風語?
我不動聲色地推開他,平靜地笑道:窮鄉僻壤,一年難得見幾個外人,能聽到什么?
夫君莫要多慮。
蕭宸暗中松了口氣。
他只當我是在鬧小性子,再一次強硬地將我按進懷里。
妍兒,這次回來,我是想接你們進京的。
只是,我有個難處,需提前跟你說說……
我心口一緊,頓時明白了他要說什么。
十多年了,他終于是熬不住了。
蕭宸將我帶回了屋,讓我詫異的是,里頭不止有婆母,還有一個穿金戴銀的婦人和一雙跟蕭宸眉眼很像的孩子。
婆母心虛地低著頭,連看都不敢看我。
反倒是那婦人,大方地走上前,對我伸出了手。
你就是姜洛妍吧?我叫周云櫻,是蕭宸的義妹,也是他的妻子。
她見我沒回應,又將孩子往前推了一把。
這是我和蕭郎的一雙兒女,快,叫姜姨娘……
蕭宸見我面色冷淡,趕忙制止了周云櫻,愧疚地拉著我道:妍兒,你聽我解釋。
那年我進京趕考遇到了山匪劫財,要不是櫻櫻相救,我恐怕就沒命了。
我原本只是想認她做義妹,只是后來才知她也是孤兒,無處可去,我才想給她一個家。
說到底也是為了報恩,你若是心里難受,打我罵我都行,只要將來到了京城,你們能好好相處就是……
蕭宸抓著我的手就要往自己臉上打。
我抽回了手,不氣不惱地笑道:進京是好事,沒什么難受的。
娘這么多年身子一直不見好,說不準去了京城就能痊愈了。
蕭宸喜出望外,激動不已。
真的?妍兒你這是不怪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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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懂事讓蕭宸長長地松了口氣。
他催促道:妍兒,那你趕緊收拾東西,咱們后日起程,還能趕回京城過除夕。
我點了點頭,道:娘的東西不多,收拾起來很快,我再把路上要吃的藥包好,你們后日一早便可以出發。
蕭宸背脊一僵,很快聽懂了我的話。
他皺眉問:妍兒,你這話什么意思?
你不跟我們一起走?
我迎上他的目光,聲音平靜:夫君,咱們這一去大概不會再回來了,我得把田地和宅子處理了。
不然空置著也得給官府納稅,不劃算。
夫君先帶大家回京過節,等安頓好這邊,開了春我就去跟你們團聚。
蕭宸神情稍緩。
他知道這田地和宅子對我有多重要。
剛嫁進來時,蕭家什么都沒有,住的還是租來的漏風破屋。
是我拼了命地做工,一邊供他念書科考,一邊攢錢買下了這個屋子和兩塊田地。
才讓一家人不再為生計發愁,也讓蕭宸有了安心讀書的地方。
大概是想到舊事,蕭宸眼底多了一分心疼。
妍兒,如今我已是戶部尚書,不缺銀錢,大不了就把田宅送給窮苦人得了,省得你費心費力。
我笑著搖搖頭:總歸是我一手一腳掙的,我舍不得。
夫君放心吧,我處置好便去找你,絕不耽擱。
蕭宸有一瞬間的不忍和猶豫。
周云櫻將他的情緒盡收眼底,不悅地扯了扯他的袖子,提醒道:夫君,別心軟,御史臺可盯著你呢!
要是留她在這里,御史臺查過來,她說漏了嘴,你這官還做不做了?
我不傻,一下聽懂了周云櫻的話。
原來,蕭宸并非如我所想,是良心發現。
而是有人察覺了他曾有個糟糠之妻。
這事要是被查實,御史臺定會好好參他一本。
當今皇帝是個專情之人,最痛恨的就是拋妻棄子之輩。
蕭宸要想戴穩烏紗帽,最重要的就是哄好我,不讓我亂說話。
想到這些,說不心酸是假的。
我嫁給蕭宸十三年,說一句掏心掏肺也不為過。
蕭宸是個書生,手不能提肩不能挑。
婆母年紀大了,也是幫不上忙。
他那哥哥更是個混吃等死的廢物。
全家靠我一個人撐著。
可我從無一句抱怨,不僅照顧婆母,還攢錢給他哥哥娶了媳婦,過上了安穩日子。
本以為這樣做,能夠換來蕭宸一生的堅定不渝,可終究還是我高估了自己。
我也終于明白,什么叫自古薄情是書生。
我強忍著眼底的酸澀,不讓眼淚流出來。
而后強壯鎮定道:夫君原是擔心這個。
我可以寫個保證書,無論誰問,我都咬死說是蕭家的養女,是夫君的妹妹,可好?
蕭宸母子和周云櫻全都露出驚愕的神色。
好半晌,蕭宸才半信半疑道:妍兒,你當真愿意為了我,這般委屈自己?
我笑著點點頭。
為了夫君,我做什么都可以。
但以防萬一,夫君得立刻毀掉一樣東西。
蕭宸謹慎道:什么東西?
我平靜地回答:婚書,你我的婚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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