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新聞不斷給人展現出理解世界的不同方式、方法,所以我們才能看到那么多跨界融合的例子。”
唐錚,中國人民大學新聞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曾任北京日報經濟部主任,曾獲亞洲卓越新聞獎、中國新聞獎、北京市優(yōu)秀新聞工作者等獎項。
![]()
唐錚獲得亞洲卓越新聞獎
作為當年人大新聞學院大一新生唯一一位北京理科生,唐錚的專業(yè)選擇盡顯她的個人特質:敢。她敢試,本著對新聞的期待,填報志愿時選擇了首年試點招收理科生的人大新聞。她敢做,本科期間積極實習,做過電腦銷售和多種形式的新聞媒體;入行之初放棄了十拿九穩(wěn)的網絡大廠機會,去了一家注重新聞采寫能力的媒體單位;職業(yè)平臺期,重回母校教新聞,她快速適應身份轉變。她還敢想敢說,積極擁抱智能媒體時代的新變化,嘗試開設更新穎的課程,直言做新聞記者不一定要抱有“高大上”的新聞理想……
今天,深度營有幸與從記者轉型做高校教師的唐錚進行對談。或許她未曾注意到的是,與深度營分享中,有著諸多充滿個體情感和時代思考的寶貴經驗。
在數學世界,兩個互斥的集合可能同屬于一個全新的集合。原來的集合成為全集中的子集,全集也因為子集的出現變得更豐富。唐錚的跨界經歷,就如同并入了新的子集,新聞成為橫跨記者和教師的交集。新的體驗、新的感受在交融貫通的過程中不斷涌現。
抽離個人境遇,記者轉行,仍然受到不少關注。例如,記者轉型是新聞業(yè)頹敗的象征嗎?面對系統(tǒng)性變革、AI,記者還能做什么?如何回答這些問題?唐錚說:“新聞人離職受到很多關注,其實可以反問,為什么新聞業(yè)有這么多時值中年卻仍然可以轉行的人,為什么有那么多離了職卻依然備受關注的人?”
以下是深度營與唐錚的對話:
![]()
Q:您最初為什么會選擇讀新聞?
A:1998年,一貫只招收文科生的中國人民大學新聞學專業(yè)在北京和山東試點招收理科生,每個專業(yè)在全北京只收一個。當時的新聞業(yè)正處于“最繁榮”的階段,戰(zhàn)地記者以及《焦點訪談》等節(jié)目為我樹立了榜樣,我很期待自己能成為這樣的人。作為一名理科生,我的文字功底還可以,還當過學校里的小記者。1998年我參加高考前,第一志愿第一專業(yè)就報了人大新聞。
那個時候是先報志愿,再高考。高考前有模擬考試,在二模出分數后,每個人會得到一本很厚的書,里面有全國所有高校所有專業(yè)既往三年的錄取分數線。我們就以這本書為參考,報志愿。
填報志愿的時間大約是高考前半個月,是智慧和勇氣交織的游戲。不像現在有平行錄取,當時都是手動人工錄取。如果第一志愿第一專業(yè)填新聞,第二專業(yè)就不能再填法律、財經類的熱門專業(yè),要按照往年分數線,報一個比新聞狠狠低一截的。
報人大新聞其實挺冒險的,因為書上根本沒有參照數據。全北京甭管多少人報,人大新聞在北京就收一個理科生,所以當時就是拼一把。事實上,我運氣不錯。大一入學后很多人過來打聽我的高考分數,他們都是當年想報新聞學院但又沒敢下手的。很多人比我高考分數高。所以就是膽子大+運氣好。
Q:您從大一就開始實習,您從什么時候意識到需要實習的?賣電腦的經歷給您帶來怎樣的感受?
A:找實習不是我個人的特殊情況,而是常見現象。當時,大學本科畢業(yè)找工作是多數人的選擇,所以很多人上了大學之后就在為將來的就業(yè)做準備。
剛上大一沒多久,《足球之夜》(創(chuàng)辦于1996年的一檔體育節(jié)目,現在仍然在CCTV-5體育頻道播出)招實習生,好多人踴躍報名。
我們那個時候就去做場記,幫忙整理1998年法國世界杯比賽的錄像,記下幾分幾秒是什么鏡頭,以便后續(xù)編輯尋找素材的時候快一點。也有同學大一去別的媒體實習,普遍是做些“邊角料”的事情。當時很真切地覺得自己有很多東西都不懂,到了媒體也只能看熱鬧。
![]()
上世紀90年代廣播電視后期制作中曾采用“線性編輯”方法,它需要對素材按時間順序從頭到尾進行編輯,對鏡頭組接有一定要求,不同于現在普遍采用的非線性編輯
大一暑假的時候,同宿舍三個同學都去兼職賣電腦。當時一臺電腦相當于一個普通家庭大半年的積蓄,競爭品牌也很多。我就要琢磨怎么樣介紹它、演示功能,讓陌生人愿意買。這段經歷還是挺鍛煉人的。
Q:那您后來都做了哪些實習呢?
A:后來我基本上沒停止過實習。大二去過《中國合作新報》《精品購物指南》,還去過湯姆網(Tom.com)當體育新聞的編輯。我印象最深的工作經歷是采訪時任國家足球隊主教練的米盧,那是我職業(yè)生涯首次采訪以前只在電視上見過的人,緊張之余,更多是新奇和興奮。我覺得遇到任何新事物緊張、膽怯是正常的,選擇看它積極的部分,會帶來更快的成長。
大三,我參加了學院組織的實習,在中央電視臺。大四,我去了雅虎中國,一直做到研究生畢業(yè)。在此期間,還有一些零零碎碎的實習,涉及廣播電臺、電視演播室節(jié)目,幾乎把課余時間都填滿了。
![]()
Q:您入行之初為什么會去《財經》雜志?
A:那時我在雅虎中國做了很長時間兼職,只要我愿意留下來就能轉正。雅虎中國的待遇相當不錯,每月工資8000多元,從不要求加班,像現在的互聯(lián)網大廠一樣提供福利——下午茶、免費午餐、肩頸按摩。有時北京開演唱會,公司買票,大家排隊去領,領完為止,也沒有級別的界限。有它作為保底選項,我就不太想去待遇不如雅虎中國的地方。
到了三月份,《財經》首次招應屆畢業(yè)生。那時《財經》因為報道銀廣夏事件和基金黑幕已經聲名鵲起,是行業(yè)內高山仰止的存在。我去參加了筆試和面試,并且通過了。盡管實習期間感覺特別累,而且收入只有雅虎的一半不到,但最后還是選擇入職《財經》。
印象中,我?guī)缀鯖]有猶豫地在雅虎中國和《財經》之間做出了選擇。當時網站編輯沒有采訪權,我覺得學了那么久新聞,不愿意只做復制粘貼的工作,還是想做一線新聞。
我在《財經》發(fā)過的第一個封面初稿是在入職后的第三個月,有13000字左右。當時工作很忙,提交初稿前一天晚上八點,我只寫了4000多字,但第二天中午還有一個已經訂好機票的出差任務。最終,稿子一直寫到第二天上午八九點才寫完,又匆忙回家拿了行李趕往下一個工作。
在這樣的工作壓力下成長也很快。《財經》不斷地向我證明其實我還有很多潛力。這段經歷給我打下了基礎:之后遇到再忙再累的事情,也都相信自己能做到。
Q:您當時如何積累做財經類報道的能力?
A:在進入這個領域之前做過一些準備。當時,本科畢業(yè)就工作是同學們的主打選擇,我考上了研究生之后,覺得自己既然比本科同學晚兩年就業(yè),就得學點門檻更高的東西。于是研究生階段學了經濟學課程。不過這也很不夠,比如后來在《財經》讓我寫企業(yè)上市,我不知道IPO的程序,很多事情也是邊干邊學。
Q:您后來又到了《北京日報》。
A:在人生節(jié)點上,一些偶然的事件會改變一切。
《財經》和《北京日報》的工作內容、環(huán)境和宗旨都不同。《財經》是同人辦刊,有一群來自五湖四海但志趣相投的伙伴,工作氣氛熱火朝天。《北京日報》是屬于政治家辦報,同事之間很多是田園式的氛圍,就像街里街坊,很多人認為自己會在這里工作一輩子。對我而言,這兩種經歷同樣寶貴。
在《北京日報》學習的是政治家辦報。例如,怎樣從文件中找到新聞點,也不乏突發(fā)的現場考驗。我曾跟著市委書記到達北京房山調研“7·21”大水后的情況,當時已經是半夜,下著大雨,走在沒過大腿的積水中蹚過去。凌晨兩點回到市里后,我要在一個小時之內寫完這篇消息,還要經過多重程序才能定稿,而全市所有的早報都在空著一塊版面等著這篇稿子。
那天是倫敦奧運會開幕式,這篇稿子清樣的時候,奧運會開幕式到了結尾。早上八點左右我才回到家。
這些挑戰(zhàn)是我在《財經》沒有的。哪怕業(yè)務最精尖的媒體,也不能提供所有的工作場景,不能提供所有類型的鍛煉機會。我覺得也能夠給大家一個啟示,任何工作都要自己去驗證后才知道真實的樣子。
Q:總的來說,您覺得媒體行業(yè)從業(yè)經歷對您有哪些幫助呢?
A:任何人在同一條道路上認真地耕耘了十幾年,都不會沒有收獲的。
工作時候,任何人不需要、也不可能具備全方位的素養(yǎng)和技能。人越來越往前走的時候,可選擇的東西也越來越少。如果要回答培養(yǎng)了什么,我覺得就是在新聞領域的技能和信心。你走過的每一步都算數。
即使新聞工作所需的技能會在新媒體時代不斷變化,但是已經有了成長過程中全面的鍛煉和檢驗。我有充分的信心,任何時候讓我重回新聞崗位,我都能用很短時間去適應。更重要的是,新聞工作的經歷培養(yǎng)了我的思考方式和處事方式,它不僅僅是一種專業(yè)技能,更是生活態(tài)度和處事哲理。
![]()
Q:那您離開媒體的原因又是什么呢?
A:人生沒有那么多確定性,大多數重要的選擇都是不經意間決定的。當展現在面前的機會和路徑發(fā)生了變化,人只要站在十字路口,就會順理成章地思考:應該選擇堅持還是轉彎。這和前面回答為什么去了《北京日報》一樣,任何決定都是很綜合的,各種因素混雜在一起,之后根據現狀和個人性格做出選擇。如果簡單地說是某個原因,反而是敷衍的、不準確的。
當時,我正好遇到了職業(yè)發(fā)展路徑上的轉變可能,而且我覺得這個轉變還非常不錯,對母院也有很多情感依托,因此選擇了轉向。
Q:于是,您后來去做了高校老師。
A:這里有幾個先決條件,我在職念了博士并獲得博士學位,我發(fā)表過論文,有《新華文摘》的轉載、副高級職稱。這些使我符合學校招聘的條件。更重要的因素是,我一直覺得回母校教書是很美好的事情。事實上這是我的第二次幸運,因為高校的準入門檻這些年來一直在不斷提高,如果放在現在我可能就回不到母校了。
Q:時隔多年重回母校做老師,您會不會有不適應的地方?
A:最主要的就是寫論文。論文和新聞是兩種不同的話語體系。新聞是把復雜的東西寫得簡單清晰,而論文需要嚴密的邏輯和周全的論述。當習慣了一種,就很難再精通另一種。到現在,我能寫論文,但我寫得遠遠不算好。
做新聞時,我不會抱怨它不規(guī)律的生活節(jié)奏,會從采訪的辛苦和周折中找到樂趣。“熱愛可抵歲月漫長”這句話,經歷過的人不會覺得它空洞。因為當你真的喜歡,很多世俗評價中的困難就不是困難。
關于我的科研,做記者的經歷能提供很多幫助。外在的諸如聯(lián)絡研究渠道、尋找研究對象會很方便;內在的就是基于過往工作,我對媒體系統(tǒng)性變革等領域有切身了解。總的來說,做記者的經歷給我提供了知識、研究素材、研究視角等方面的便利。當然,我承認我沒有把這些便利發(fā)揮好,我目前還不能做到像當年充滿熱情地跑新聞那樣寫論文。
Q:您最近關注的或者說研究的議題是什么?
A:在學校的一大好處就是,讓我有更多時間結合曾經的經驗,進行旁觀式思考。
我本身對媒體轉型感興趣,我自己也親身經歷了這個過程。我既想了解轉型帶來的影響,也好奇未來走向。我相信“賣萌”、“剛剛!已經決定了”之類的新聞絕不會是常態(tài),這只是摸索中的必要過程而已。
2018年,我曾和同事一起開設算法新聞課程、寫教材,現在也向學校申報了智能新聞實務的實驗課程。我自己愿意使用AI、嘗試融合,并希望探索它們在行業(yè)內產生的實質影響。我的國家社科基金項目的題目關注融合中的新聞生產機制。融合期間,編輯部的功能和流程發(fā)生徹底重造,無論成功與否都值得研究。
Q:您在教學中會加入什么元素來呼應時代的變化嗎?
A:和實踐層面相比,教學不會有那么大的變化,學校教的一定是底層技能和基本認知。我之前也覺得學校老師講的知識有的很老舊,為什么不能教那些上手就能用的?為什么不教那些最新穎的?后來,我才明白大學教會的是思維體系,是持續(xù)學習的能力。此外,由于大學的培養(yǎng)周期,它并不總能教特別新銳的東西。2018年,“剛剛體”的標題多時髦,但等學生畢業(yè)的時候會發(fā)現它已經過時了。
因此,在教學中,一方面是新聞業(yè)不變的東西,比如采寫原則、基本理念、職業(yè)道德和職業(yè)精神,我的便利是能請到業(yè)內最優(yōu)秀的人到課堂上給學生講;另一方面,我相較沒有新聞實務經驗的老師,能夠更加真切和深刻地理解新聞行業(yè),能夠教學生用怎樣的心態(tài)看待真實的新聞工作。
Q:您曾在課上用“孫志剛案”報道舉例,認為學生不必要求或期待自己日后要寫出水平相當的報道,您為什么這么說?
A:我想表述的意思是,不能把“孫志剛案”報道等經典作品作為坐標。全國有那么多記者,在孫志剛案報道前十年和后十年間只出了這一篇。曠世之作都是千載難逢的,我們不用把曠世之作視為自己的目標。新聞記者是一代一代地幫助人們彌補信息差距的,不必抱著特別崇高的理想。
我曾經也抱著要做名垂青史、伸張正義的記者的志向。當走入社會后發(fā)現,每天要掃新聞線索、采寫普通稿子,人就會經歷“崩潰期”。我想要告訴我的學生,如果一開始沒有用彪炳史冊的標準要求自己,那么步入行業(yè)的時候不太可能有落差。不用去和理想對標,而是和應該做的事情對標,這樣就能充實很多,平靜很多。
我們要做的是,認清新聞的基本定位和堅持新聞的基本操守。我曾經跟同學們說,只要不逃課、上課不走神、按時交作業(yè)就是好學生。這個標準聽起來很簡單,但很少有人能堅持做到。最難的事情其實是最基本的事情。
![]()
Q:您如何看待新聞業(yè)的變革和未來呢?
A:新聞業(yè)的變革是一直清晰地發(fā)生著的,對于傳統(tǒng)媒體而言,幾乎是顛覆性的。但是只要人類科技還在發(fā)展,只要人類還想活得更好,新聞業(yè)就會是一個更加昌盛的行業(yè)。因為人們對信息的需求只會越來越大。
在我看來,新聞業(yè)有兩個使命,第一是彌補人與人之間的信息差;第二是要建議讀者如何理解、消化信息。例如,查理·柯克遇刺事件發(fā)生,報道出遇刺消息是第一步。而告訴大家查理·柯克是什么樣的人?我們應該紀念他,還是說他活該?這是第二步。這些是媒體應該做的。現在看來,很多傳統(tǒng)媒體,包括西方主流媒體在內,在轉型期間做得都不夠好。由于很多媒體在轉型過程中做得欠佳,所以導致目前新聞業(yè)看起來沒那么風光。
人們永遠是需要新聞業(yè)的,更應該思考的是,怎么做新聞、做什么樣的新聞和如何完成轉型。
Q:您覺得我們需要做些什么呢?
A:我暫時無法給出一個足以讓我信心百倍的回答,我現在只是觀察者和積累者。我堅信每一個人都需要新聞業(yè)。當下的新聞業(yè)轉型有巨大的觀察、思考和改變空間。身處這個時代,只要不被時代晃暈,而是跟隨時代前進并且思考,一定會有收獲。但目前收獲沒有大到足以令我總結出來。
Q:您如何看待當下不少人離開新聞業(yè)、轉型做其他職業(yè)的跨界現象?有一種說法是,記者離職轉型的背后是傳統(tǒng)媒體的衰落,您怎么看待這一點?
A:這些轉型的人不一定因為傳統(tǒng)新聞業(yè)的衰落而被擠出去,也存在他們發(fā)現傳統(tǒng)新聞業(yè)不能再提供和能力、見識相匹配的場域后,主動選擇出走的情況。每行每業(yè)都是如此。
任何一個職業(yè)都存在轉型,但媒體人跨界轉型能夠體現出新聞業(yè)的活力。新聞業(yè)不斷讓人接觸新環(huán)境、新事物,從而帶來思考、機會和社會資本。不斷接觸各行各業(yè)的人的過程,也是讓各行各業(yè)的人認識、了解和接受自己的機會。那些在行業(yè)里做得出色的人,不會害怕轉型。哪怕轉型之后有各種各樣的挫折,哪怕發(fā)現轉錯了,也不會大驚失色,因為還能接著轉。如果你葆有對世界的好奇,不斷探索和獲取新的信息,會發(fā)現記者這份職業(yè)永遠提供通往其他領域的通道。幾乎沒有任何一個職業(yè)能像記者這樣,打通那么多領域,接觸到那么多人。
我希望告訴學新聞的同學們,新聞是一個多么有趣的工作,它能讓你體驗各種生活,認識各行各業(yè)。即使不談公共責任,不談新聞理想,不講為國為民,就只是讓自己的人生豐富而有趣,選擇做新聞也是值得的。人走好自己的每一步,做好底線之上應該做的事,一定會有收獲的。
新聞不斷給人展現出理解世界的不同方式、方法,所以我們才能看到那么多跨界融合的例子。新聞人離職受到很多關注,其實可以反問,為什么新聞業(yè)有這么多時值中年卻仍然可以轉行的人,為什么有那么多離了職卻依然備受關注的人?
系列統(tǒng)籌丨管佳穎 李思敏
作者丨張夢真
編輯丨許玉珍
值班編輯丨徐文鑫
編委丨潘奕忻
運營總監(jiān)丨葉沛琪
特別聲明:以上內容(如有圖片或視頻亦包括在內)為自媒體平臺“網易號”用戶上傳并發(fā)布,本平臺僅提供信息存儲服務。
Notice: The content above (including the pictures and videos if any) is uploaded and posted by a user of NetEase Hao, which is a social media platform and only provides information storage servic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