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球商業(yè)評論
然而,我早已看穿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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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家門口的菜園,距離廚房只有幾米/攝自王千馬】
吾球商業(yè)地理:
當工業(yè)化的觸角深入廚房,我們口中的溫暖,是否會不可避免地變成一種情感上的冰冷?換句話說,當我們坐在光潔的餐桌前,面對那比沙漏還要上得快的菜品,或者,撕開包裝,等待微波爐那“叮”的一聲,我們或許該問的不再是“這是不是預制菜”,而是“我們從何時起,竟接受了這樣一種退而求其次的飲食生活”?
采寫+主編/王千馬;
圖片/網絡;
編制/大腰精+牛兒響叮當+咿呀丫
羅永浩和西貝爭吵了半天,始終停留在是不是預制菜,預制菜好不好的層面,卻沒見有人進一步追問:預制菜為什么會大規(guī)模泛濫?在我看來,這本質上就不是個餐飲問題,而是個城市問題,是“街道的消失”造成的惡果!
一早看到杭州三土兄提出的這個觀點,不禁醍醐灌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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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于預制菜的脫口秀發(fā)人深思;有菜館為了證明上菜快,特意放個沙漏。結果有一次,菜上得比沙漏還要快/來自網絡】
想想還是幾年前,預制菜根本還不是話題,這三個字還離我們生活很遙遠。在我鄉(xiāng)下老家,父母每天早上都是去幾百米開外的菜園子,摘些新鮮的蔬菜,春天萵筍,夏天豆角空心菜,拿到池塘里洗吧洗吧,就可以下鍋。而米是自己種的,油是自己榨的。那個時候,不會有什么食品安全的問題,頂多是小白菜上有沒有蟲子的問題。現在農村人少了,父親干脆把菜園子弄到了房前屋后,一到夏夜,窗前簡直就是小動物們的音樂會。
至于城市的清晨,那時街頭不屬于暴走團,街道也不屬于廣場舞,而屬于早起的居民,他們一邊活動著身體,一邊在菜市場進進出出,為一毛兩毛討價還價。那時的菜也很新鮮,大多是周邊的菜農早早就送過來的。當年的籃球巨星科比形容自己的勤奮說,“你見過洛杉磯凌晨四點的太陽嗎?”其實很多菜農都見過,只不過不是洛杉磯的。
那時候的城市,都有一個熱火的名詞,叫菜籃子工程。有領導人提及自己在福州當市領導的時候,“搞好‘菜籃子’是第一要務。福州人叫‘三天不見青,兩眼冒金星’,要吃鮮菜、青菜。你不能沒有菜,更不能菜價飛揚。”那時候菜籃子里的東西,都來自周邊的菜地。然而,你還能在距離你不遠的身邊,發(fā)現菜地的存在嗎?根據網絡提供的資料,像鄭州的陳砦蔬菜批發(fā)市場、北京八里橋農產品中心批發(fā)市場就在這些年相繼被逼搬遷,而青島城陽區(qū)蔬菜生產基地在新世紀初十年內種植面積就減少72%,市區(qū)蔬菜60%依賴外地(《震驚!青島蔬菜60%依賴外地 城鎮(zhèn)化擠占了菜園子》,沈俊霖,青島日報/青報網2014年9月1日)上海更不用說了,如閔行區(qū)在1993-2003年這十年間,耕地從29萬畝銳減至10萬畝以內,城市化率達82%,菜地更是難以保證了。一切的背后,是城市的物理擴張,導致最容易被征收的菜地和農田,成了犧牲品。另外就是隨著土地價值的攀升,菜地和批發(fā)市場都得讓位商業(yè)開發(fā)。還有就是在很多城市管理者眼里,低矮密集的菜地、破散的菜市場,有損城市形象,不如寬闊馬路,以及商業(yè)CBD那樣氣派……
讓人哭笑不得的是,當真正的菜地消失,上海七寶某廣場卻搭建起了農場?,為市民提供都市共享種植體驗。這不能不叫人感慨,我們一邊用虛假的農場彌補自然的缺失,一邊用預制菜替代真實烹飪——說到底,這就是城市異化問題。
此前幾天,吾球商業(yè)地理特約觀察員、杭城知名大咖周為筠兄曾給我發(fā)來過一段文字,是他對他生活區(qū)域的觀察——這是杭州城北的一條街,香積寺路,幾年前原有七八家房產中介店,但輝煌不復存也,雖然街后新房因為觀成實驗超級學區(qū)還在堅挺,但也養(yǎng)不活那么多的德佑、鏈家中介店,只剩下我愛我家在獨撐街面;服裝行業(yè)幾乎從這條街出局了,海瀾之家、柒牌、杉杉、耐克、才子等等都關門大吉,偶爾會有100元3件服裝甩賣店,如潮汐般兩三個月短租出現;藥店曾是街面上一道風景,最近瑞人堂、眾賢等藥店草草收場,但是老牌的海王星辰、老百姓、九洲大藥房依然,也有壽仙谷、胡慶余堂新入場的。越開越多的是各種奶茶店,古茗、霸王茶姬、瑞幸、蜜雪冰城、滬上阿姨、茶點點、茶百道等等群英薈萃。零食店已然進入白熱化競爭,老婆大人、趙一鳴出現,讓傳統(tǒng)的來伊份也扛不住關門了。水果店里百果園這樣定位高端的,明顯競爭不過本地物美價廉的鮮豐、大勇水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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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前的水果蔬菜超市,你還好嗎?/攝自周為筠】
經濟下行,以及直播電商的出現,讓今天的城市城頭變幻大王旗,也不再顯得很有人氣。當萬物都可以通過閃購直接送到家,就沒有人再去看那凌晨幾點的太陽了。
有人說,我們不要急于否定預制菜,它的出現也許正是這座城市功能高度分工、效率至上主義發(fā)展到極致的必然產物。換句話說,預制菜解決的從來不是“吃得好”的問題,它精準回答的只是一個“如何最快吃到”的城市效率命題。甚至,有人還為預制菜唱贊歌,說它是工業(yè)文明的體現。工業(yè)文明通過機械化生產、標準化流程和規(guī)模化運營推動了預制菜的誕生。它“將洗、切、腌、調味、火候等耗時環(huán)節(jié)前置到工廠,讓消費者在幾分鐘內復現餐廳級口感;借助冷鏈與鎖鮮技術,即使不添加防腐劑,也能實現常溫或低溫長保”,此外,“預制菜可以減少約30%的食材浪費:中央廚房集中生產,使油鹽糖用量精準可控,為老齡化社會、小家庭、單身人群提供低鹽、低GI、高蛋白等健康選擇。”(《
預制菜是“科技與狠活”嗎?對我們的健康有何影響?》,邊雪,封面新聞2025年9月14日)只是,大家擔憂的是,它宣稱的低鹽、低糖、低脂,真能更大程度還原新鮮本味嗎?當工業(yè)化的觸角深入廚房,我們口中的溫暖,是否會不可避免地變成一種情感上的冰冷?換句話說,當我們坐在光潔的餐桌前,面對那比沙漏上得還要快的菜品,或者,撕開包裝,等待微波爐那“叮”的一聲,我們或許該問的不再是“這是不是預制菜”,而是“我們從何時起,竟接受了這樣一種退而求其次的飲食生活”?
然而,時代的車輪滾滾向前,我們卻不能不習慣這樣的改變。面對預制菜的洶涌浪潮,單純的抗拒或許并非出路。我們更需要的是保持清醒的審視,并付諸積極的行動:一方面,必須推動建立更清晰、更嚴格的行業(yè)標準與強制性的透明標簽制度,讓選擇權真正回歸消費者,讓陽光照進“黑箱”;另一方面,或許我們更應努力在效率與溫情之間尋找新的平衡,守護并重建那份“附近”的溫度——支持身邊的菜市場,光顧依然堅持現炒的小館,甚至在陽臺上親手種一盆蔥蒜。
說起來,我很討厭社區(qū)門口那些小攤販,他們無孔不入,將出行的地盤占據大半。搞不好,一腳就踢翻他們的擺設,鬧出矛盾。但想想他們的不易,以及讓我們能吃到新鮮的蔬菜,也就強忍了。
說到底,我們雖然也喜歡生活的自由,和便捷,但最終還是怕失去生活的本真與豐富——
當新鮮的菜地被推土機鏟平,當街角的菜市場被連鎖便利店取代,當廚房從生活的中心退化為一個冰冷的加熱站,我們失去的不僅是一把青翠的蔬菜、一聲熟悉的吆喝,更是一種人與食物、與土地、與鄰里朝夕相處的活色生香。
附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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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運、時代及世界三重奏下的中國區(qū)域沉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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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出版集團2023年度優(yōu)秀主題出版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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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屆“全民閱讀·書店之選”人文社科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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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球商業(yè)地理
見城市生長和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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