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七個鬼子跪下雙手舉槍投降，張愛萍眼前似有一道亮光閃過

殘敵40余人逃到西北遭我伏兵截擊。當即有六七個鬼子跪下，雙手舉槍投降。見此情景，張愛萍眼前似有一道亮光閃過，不由得喊道：“你們看，你們快看呀！”

1941年皖南事變后，張愛萍任新四軍第3師第9旅旅長，第3師副師長兼蘇北軍區副司令員。后任新四軍第3師副師長兼第8旅旅長、政委，兼鹽阜軍分區司令員、政委及鹽阜地委書記，統一指揮鹽阜地區的反“掃蕩”斗爭。

離休后，張愛萍將軍口述《鹽阜區六十三天蕩寇記》。

1942年11月中旬，我接到中共中央華中局、新四軍軍部緊急命令。命令通報說：日、偽軍2萬余人，即將對我蘇北鹽阜地區進行瘋狂“掃蕩”。任命當時任新四軍三師副師長、蘇北軍區副司今員的我兼任鹽阜地委書記、八旅旅長、政治委員、鹽阜軍分區司令員、政治委員，以便統一領導、指揮鹽阜地區反“掃蕩”。原鹽阜區地委書記劉彬改任地委副書記，原八旅政委李雪三改任副政委。

鹽阜地區，即鹽城、阜寧地區，東臨黃海，西濱漣水，北界隴海鐵路，南達鹽城、興化，射陽河橫貫東西；南北長140多公里，東西約120多公里；地處長江與隴海鐵路之間，是華中局、新四軍軍部和三師師部所在地，是華中地區抗日民主根據地的領導中心，嚴重威脅著南京汪精衛偽政權與敵寇對長江中下游及沿海地區的控制。日寇及偽軍對這里曾多次進行過“掃蕩”，而這次又集中兵力大舉重點“掃蕩”。

華中局、新四軍軍部及直屬隊立即轉移到淮南地區。三師師部則分散轉移到鹽阜邊與蘇中交界地區，七旅（除二十一團外轉移到淮海區。黨政機關和非戰斗人員，包括女同志疏散到各地隱蔽，后勤物資分散轉移到海邊船上。

由于情況緊急，我受命后，除立即向四面敵據點派出得力偵察人員外、不分晝夜地加緊進行反“掃蕩”準備工作。

據偵察員報告，周圍的敵人尚在兵力調動之中。因此，我們還可以爭取時間做較充分的準備。

緊急動員反“掃蕩”

1943年1月上旬，我與劉彬、李雪三、胡繼成、莊林等同志在阜寧張莊召集了鹽阜區縣、團以上干部及開明士紳參加的反“掃蕩”緊急動員大會。

在講了這次敵“掃蕩”的嚴重性和我反“掃蕩”準備的緊迫性之后，針對鹽阜邊區為平原水網地及村鎮稠密又大都有圍墻、圍河、碉堡、炮樓等特點，我明確提出要迅速完成三項重點準備

工作。

首先是采取敵進我進的戰術。敵開始對我進行大“掃蕩”時，我正面部隊以一部或大部分成若干小分隊抵近根據地邊區各敵據點，待敵出擊時，則以寬大正面的防御戰術阻擊敵人；敵前進時，則分散對敵兩翼包抄，轉至敵側后，追擊敵人、咬住不放如敵反擊時，我再迂回敵側，包抄擊敵，緊緊釘住，不斷襲擾，以疲憊敵人；當敵對我大舉“掃蕩”，敵偽區兵力大大減弱時，我主力部隊則乘虛轉進敵偽區隱蔽待機，并相機給兵力薄弱的原據點敵偽以必要打擊，抄其“老窩”，以牽制“掃蕩”之敵，敵勢必撤回救援，以縮短敵在我根據地“掃蕩”的時間；而當敵人在我根據地設立新的據點后開始撤回時，我主力又分路轉回我原根據地，給新建據點敵偽以反擊，搗其“新巢”。

地方軍和民兵采取“村村抵抗、處處放槍”的打法，在經過的道路分散設伏，給敵必要殺傷后迅速撤離分散隱蔽；入夜再復集中，以襲擾各當面之敵偽。

各部在作戰中采取“小孩拉瞎子”、“狗咬叫花子”、“小偷挖洞偷東西”等戰術，頻繁襲擾敵人。

“小孩拉瞎子”即以小部隊引誘敵人向我有利方向行動，以殺傷敵人或破壞敵人計劃“狗咬叫花子”即以小分隊分散包抄、迂回敵后，跟蹤追擊，咬住不放。

“小偷挖洞偷東西”即待進犯之敵宿營時，于敵營地外挖洞隱蔽，向敵宿營地投擲手榴彈或鳴槍，以疲憊敵人。

第二是改造地形。做到“有路皆溝，無村不通”。將連接各村的大路都挖成溝。溝要盡量挖有一人深，在溝底跑看不見人；實在來不及，也要挖到在溝底彎腰跑看不見人。既有利群眾及牲畜跑反、躲避，又可以作為部隊，民兵打擊敵人的塹壕和掩體。拆墻就是拆除所有的圍墻。如來不及全部拆掉，至少要把東西南北四面墻各拆幾個大缺口，進出方便，來去自由。拆墻的土石用來填圍河，要填出一條或幾條暗壩來，即壩面低于水面、可步行通過的隱形壩。拆毀所有的炮樓，避免敵偽設新據點，以利我攻堅。

第三，打狗，以保證我軍夜間秘密行動。鹽阜區村莊稠密，又家家養狗。在夜間，一只狗叫，引起全村的狗叫，從而暴露我軍夜間行動，因此在全區開展打狗運動。

第四，預設內應，以準確掌握敵情動態。在估計可能被敵新設據點的村鎮，由當地政府指定一位士紳或現在的鎮長本人，在敵人進村時，偽裝投敵，主動迎接，并派優秀的民兵打入敵偽據點，均作為我之秘密偵探，里應外合，配合我攻占敵偽據點。

當場有土紳提出：“去主動迎鬼子那不成漢奸了嗎？反“打蕩’結束，又該同我們算帳了！”

經說明這是組織派的內線、暗探，并決定由鄉政府指定幾個村鎮采取這種辦法，同時立下字據，這才徹底消除了他們的顧慮。

最后，對在射陽河筑一道大壩作了詳細研究。

會后，全區迅即掀起了全民總動員、軍民大團結，不分晝夜進行反“掃蕩”準備的熱潮。

在動員過程中，有的群眾不同意打狗。幾經說服，群眾了解了利害關系后提出“不要殺光了，每村留下一公一二母，待反‘掃蕩’后，好讓其繁殖，并保證在軍隊夜間行動時不讓狗叫。”可見群眾是深明大義的，軍民的心是相通的，在廣大群眾緊張進行反“掃蕩”的各種準備期間，雖正逢春節，但沒有任何人想到過年的事，整個鹽阜區都在夜以繼日地忙于挖溝的挖溝，拆墻的拆墻，填河的填河，打壩的打壩，殺狗的殺狗，黨政軍民、男女老幼齊上陣，到處呈現出一派緊張而有秩序的備戰景象。

在兵力部署上由二十三團（旅參謀長兼團長胡繼成）在阜寧地區，二十四團（團長謝振華）在阜東濱海地區，采取寬大正面戰術分散迎擊敵人。七旅二十一團（團長王良太）在射陽河南建陽地區，二十二團（團長張天云）轉移到鹽河西淮海邊區隱蔽待

機，各縣總隊除留小部在各原地以麻雀戰術對敵作戰外，其他也按營、按連分散隱蔽，伺機配合主力部隊作戰

軍民攜手斗強寇。

1943年3月12日，日、偽軍2萬余開始了對我鹽阜區的瘋狂大“掃蕩”。敵自北至南構成一弧形大包圍圈，并以艦艇封鎖我沿海港口、同時以飛機掩護，實行“梳篦式”的反復搜則，按預定部署、我指揮部率直屬隊旋即轉移到淮安北蔡橋地區。

正遭日偽“掃蕩”的國民黨軍韓德勤部派人與我聯系，要求允許該部轉移到我淮安根據地。為順利進行反敵寇大“掃蕩”、婉辭并建議他們經我淮安邊區、西渡運河，轉移到我淮北四師根據地暫避。隨即電報軍部及四師師長彭雪楓同志。

韓部轉移后，寶應、淮安日偽即向我區進攻。當夜，我指揮部率直屬隊轉移到射陽河南合德鎮敵偽區，翌日晚接到二十四團電報：敵機轟炸了八大家等沿海地區。我二十三團、二十四團則以寬大正面與掃蕩之敵展開整日激戰。

敵千余乘汽艇由蔣營向北推進，先后連續4次遭我二十三團4個分隊的分別阻擊，我達到消耗敵人之目的后即迅速撤離。敵占領了我東溝、益林、管計溝。在敵立足未穩之際，我二十三團3個分隊從前進之敵的兩側迂回至敵后，分別給這3個點的敵人以猛烈襲擊，殲敵偽約500余人。敵俘虜供認：“掃蕩的第一天就處處挨打！”

我各地之主力軍、地方軍均按預訂作戰計劃分散隱蔽，堅持各該地游擊戰。敵寇一部占據范集后即留偽軍守衛據點。我二十四團一部包抄敵后，夜襲范集，激戰2小時，將偽軍200余人全部擊潰，一舉收復范集。我二士一團在建陽、鹽城之部隊，在地方部隊配合下，分襲湖垛、蔣營、伍佑、下侖、新興場、太崗、沙溝等據點敵偽。偽軍驚嘆：鬼子掃蕩新四軍，新四軍掃蕩我們!

敵重兵“掃蕩”伊始，日寇從射陽河口合德鎮駛出的兩艘炮艇沿射陽河逆流而上，汽笛亂鳴，狂奔疾駛，船上兩挺機槍不時向兩岸瘋狂掃射。突然，前邊的一艘撞到了“掃蕩”前夕我軍民

修筑的暗壩上，頃刻癱瘓；后邊的又撞上了前邊的一艘，重傷難動。直到傍晚又來了一艘才把后邊的一艘拖走。自此，射陽河再也聽不到日寇的汽笛聲了。

各地方部隊及民兵主動配合，對各當面敵、偽進行阻截、尾擊：敵退守據點則予以圍困、襲擾，使掃蕩之敵偽處處挨打，日夜不得安寧。而當日、偽在我根據地新設據點后，其部分主力形始后撤時，我指揮部率直屬隊即從敵偽區北渡射陽河，轉移到我沿海根據地八灘附近地區。

翌日，敵偽軍500余人復占八灘。趁敵立足未穩，我二十四團主力、旅直特務營及阜東總隊一部進項八灘之敵，激戰一夜，敵分兩路逃竄。

據旅偵察隊和各部報告，截至3月13日，掃蕩之敵歷時月余，在我根據地新設陳集、東坎、東溝、六套等據點30個。敵主力撤到我區邊沿大據點集結，并有一部已開始向外區撤退。據此決定：對敵進行全面反擊，恢復我根據地，徹底粉碎日寇大“掃蕩”。

激戰陳集捷報傳

陳集是我鹽阜區政治、經濟、文化中心，原中共中央華東局，新四軍軍部所在地。因此決定，對敵反擊首先攻占陳集、以挖敵心臟，四面開花。

我指揮部即轉移到阜寧中心區黃營附近，命二十二團立即東渡鹽河，隱蔽集結于老黃河濱之蘆浦地區；二十三團、二十四團二十一團，迅速按營或按團集結休整，積極作反擊戰的一切準備。

各縣獨立團分別于本縣區按營、連隱蔽集結，抓緊進行反擊戰準備。

陳集在敵“掃蕩”中為日軍三十五師團崖暢野中隊盤據的中心據點，約80余名鬼子，擁有輕重機槍、迫擊炮等精良武器，并建有彈藥庫。

我決定二十三團擔任主攻，二十二團位于陳集東30里，阻擊援敵，以增援陳集；二十一團及建陽總隊各一部箱制東溝之敵，二十四團三營箝制東坎之敵；其他各部隊同時分襲各該地敵傷據點、配合陳集作戰、力求乘勝攻下各地敵之據點。我指揮部轉移到陳集西北之西所，與二十三團靠攏。

根據我潛入陳集敵據點內的秘密偵探提供的情況，我們掌握了敵營區部署、哨兵哨位及夜間行動規律后，便決定于3月25日夜襲陳集。即令全區部隊按預定部署，同時開始戰斗。

是日黃昏，我率旅警衛營、偵察隊隨二十三團向陳集進發。沿途群眾看到這支意氣風發的新四軍隊伍又回來打鬼子了，男女老幼喜笑顏開，齊集村頭路邊迎送。但沿途非常肅靜，沒有人喧嘩，也未聽到一聲狗叫。快到陳集附近，我突然發現在一門口有位老太太摟抱著條大狗，一只手撫摸著那微微揚起的腦袋，猶如撫摸懷中疼愛的小娃兒，旁邊兩個六七歲的孩子用手托著狗的下巴，生怕它叫出聲來。

頓時，一股熱流涌向心頭。我急步走上前，有意問道：“老人家，您怎么把它摟在懷里呢？”老人說：“不是原來說好了不準狗叫，怕影響咱們大軍的行動嘛！”老人家質樸的話語激蕩我的心扉，我情不自禁撫摸了下孩子的頭，說了聲：“謝謝您老人家！”

當部隊在陳集東北角約200米處的太平廟周圍集結時，我到二十三團團部，隨主攻的二營五連尖刀班隱藏在圍河邊一土坡后面，觀察著河對岸的行動。只見圍河北橋頭上有個鬼子哨兵端著槍原地轉圈觀察，很有規律。

我下令先將這個哨兵秘密干掉。當鬼子哨兵轉到背向北時，我大喊一聲：“沖！”班長帶倆戰士猛沖過橋，鬼子哨兵還未來得及轉過身，刺刀已經插進了他后背。主力部隊乘勢過橋，迅速沖進敵營區，連續向敵猛烈射擊、投彈，部分鬼子被殲在夢中。

我便回到太平廟指揮所、得知各地配合作戰，也已全面展開。

黎明，下起了牛毛細雨。陳集尚未攻下。遂電話命二十二團要堅決阻擊阜寧城前來增援的敵人，掩護我日間攻占陳集。接著同劉彬同志趕到槍聲密集的陳集西南角視察詳情。

原來，殘敵堅守在殘存的半截碉堡里。我進攻部隊被陽擋在碉堡外的一道矮圍墻前，戰士們在墻上挖滿了槍眼，向里射擊。槍眼較密，敵人的子彈常從未被利用的槍眼里射過來。我正憑著兩只槍眼觀察敵情。正觀察時，敵人一顆子彈自對面射來，我剛巧把頭一偏，未被射中，而我身后的二營營長“哎呀”一聲。原來他岔開的腿超出了兩槍眼間的距離，子彈打傷了他的大腿。

殘堡堅固，火力密集，一時難以攻克。我遂令已形成四面包圍的部隊讓出西邊一面，而且要故意讓敵人看見時后撤，撤到集西北角埋伏。然后，派出偵察大隊沿圍河岸由東向西進攻殘堡之敵。

殘敵見我撤圍，即倉皇跑出殘堡，由西南向西北逃竄。殘敵40余人，逃到西北遭我伏兵截擊。當即有六七個鬼子跪下，雙手舉槍投降。

見此情景，我眼前似有一道亮光閃過，不由得喊道：“你們看，你們快看呀！”

身邊的劉彬莫名其妙：“看什么？”

“你看嘛，鬼子快完蛋了！他們的武士道精神被我們中國人打垮了！”

逃跑的日軍中隊長崖暢野及其中隊大部被我埋伏部隊殲滅。逃竄的13名日寇，也被預設打援的二十二團二營六連截獲俘虜了。

到此，陳集據點守敵一個中隊全部被殲、繳獲全部武器彈藥，還有戰馬2匹及大批衣物，前來參觀的群眾，男女老幼，絡繹不絕。

戰斗結束后，我參戰部隊即撤到陳集附近的村莊休整。翌日清晨，接到了望哨報告：阜寧城鬼子一個大隊到陳集收尸。我軍遂向其打了兩發炮彈。鬼子匆忙焚燒了尸體便逃之夭夭了。

同時，收到各主力部隊及各縣總隊、民兵的報告，他們分別攻占了東坎、東溝、六套、七套等敵偽據點。

就在陳集戰斗后的第三天，我突然接到率師部轉回到八灘地區的黃克誠師長電報，說敵人又一次占領了八灘，要我率部攻打八灘之敵。我回電告他已電令二十四團乘敵立足未穩全力進政。二十二團隨后就到。

第二天，當我率二十二團正起程奔赴八灘時，接到黃師長電：二十四團在師警衛團協助下，已攻占了八灘，殲敵偽軍250余人，殘敵狼狽逃竄。

至此，我反擊戰勝利告一階段，我指揮部遂轉移到老黃河岸盧浦，各部隊均就地休整。

二十二團一部在大屯集與日寇“清剿大隊”遭遇，殲敵近百人，追敵人10余里。二十二團即進駐單家港休整。日寇糾集百祿溝、細湖之敵軍約500余人，突然向單家港進攻。我三十二團依托單家港西北傍老黃河堤，與日寇展開激烈戰斗。直到下午5時，我率旅警衛營西渡老黃河沿河北上，迂回單家港敵后側，敵發現后即慌忙撤退。二十立團一部即勇猛尾追至仙湖附近。此役殲敵200余，我亦傷亡50余，最不幸的是二十二團副團長童世明同志壯烈犧牲。后來，為紀念他，當地將單家港改名為世明港。

3月21日，射陽河南高作，又被敵偽百余人重占，并安設據點。我二十一團及建陽總隊一部同民兵把它重重圍困，日夜襲擾，敵占高作17天，不斷遭到打擊，傷亡慘重，疲憊不堪，士氣喪失，不得不挑起白旗，高作遂告重新解放。

我們乘勝擴大根據地，我率二十團、二十四團及旅警衛營首先向我邊區外的敵“老巢”進攻。攻克大、小尖子不

久，又向被稱為江北食鹽基地的陳家港發起了攻擊。經7個小時的激戰、終于把紅旗插上了陳家港。

這次日寇12000余人、偽軍8000余人對我鹽阜區之瘋狂“掃蕩”，在我軍民緊密團結、英勇頑強、機動靈活的抗擊下，歷時63天終被徹底粉碎；我根據地不僅未遭受大的損失，而且很好地鍛煉了我全區黨政軍民，使我鹽阜區抗日民主根據地，更加鞏固并部分擴大了。

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張愛萍于1955年被授予中國人民解放軍上將軍銜。2003年7月5日，張愛萍在北京逝世，享年93歲。致敬張愛萍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