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導讀:胡氏父子吃飲碧泉,概其神奇,將盤屈石山比諸李愿之樂盤谷。冥冥之中似乎切合了碧泉、隱山的性情。
碧泉書院為南宋的書院,居湘潭縣錦石鄉碧泉村,歸于隱山一脈。其中,有盤屈石山一座,高約100米,清泉暗涌,汩汩不息,曰碧泉潭。
“隱之于山,碧之于泉”,書院由此得名。只是幾經毀損,僅剩本亭一座。胡氏父子吃飲碧泉,概其神奇,將盤屈石山比諸李愿之樂盤谷。冥冥之中似乎切合了碧泉、隱山的性情。
(一)
書院創始人胡安國、胡宏父子,系福建武夷山人,祖脈家山學淵深厚。胡氏父子倡弘洛陽“二程”理學,教化鄉里,名噪東南。而洛陽“二程”曾從學濂溪先生,尋根溯源,學源上可歸于濂溪一脈。
胡安國生于1074年,字康侯、號青山、謚文定,拜“二程”弟子楊時為師。宋哲宗紹圣四年(1097),胡安國中進士,受舉太學博士,多地輾轉,職守朝廷史官。其性情耿直,剛正不阿,屢遭排斥,亦屢受提攜。
徽宗、欽宗朝,多有升遷之機,其辭而不就。雙帝被擄走,朝廷主戰、主和之爭不斷,宋高宗趙構崇文抑武,心機搖曳。看懂了時事的胡安國,漸失官場之志,專注于著書立傳。
宋高宗趙構欣賞其才華,讓其編寫《春秋傳》,其欣然從命,有感于時事緊逼和憂懷暗涌,其借春秋敘事,借古隱今,不拘筆墨,讓人讀后有酣暢淋漓之感。
1137年,高宗皇帝閱過后,作出了“深得圣人旨”的評價。從此,胡安國所注《春秋》,被譽為千古定評。隨后,該書被列為儒生必讀課本,納入科考,此書決定了胡安國的學術影響。次年,胡安國病逝于盤屈石山,皈化于一個“仙鵝孵蛋”的小山坡。
由此看來,《春秋傳》極有可能出自碧泉寓所。胡安國筆耕不輟,學識淵博,著述甚豐。除了《春秋傳》,還有《資治通鑒舉要補遺》一百卷、《文集》十卷、《宋史》立傳等。
胡安國育有三子,分別為胡寅、胡寧、胡宏,其中,胡宏學術造詣最高,其出生于1105年,當時,胡安國在湖北路學事職上,后幾經碾轉,棲居荊門。宋建炎三年(1129),中原發生戰亂,盜匪橫行,在早期弟子黎明、楊訓恭迎下,胡宏隨父親胡安國來到湘潭碧泉村,胡氏父子喜歡碧泉的澄澈和隱山的清幽。父子二人,擇依風水,修明堂,建精舍,曰碧泉書堂,此乃碧泉書院之初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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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胡安國去世后,胡宏承父業,拓延碧泉書堂,改稱碧泉書院,并作“碧泉書院上梁文”以記其事。修繕后的碧泉書院儒風滿懷,以院門、講學廳、文昌居為中軸,兩進庭院,前低后高,兩廂精舍相牽,內隱開闊,外展莊肅。
有人講,碧泉書院乃湖湘學派的源起之地,有其道理,在此之前,北宋的周敦頤在永州布廬講學,開啟濂溪一脈,洛陽“二程”為濂溪先生弟子,胡氏承“二程”文脈,講的皆是理學之為。那時,張栻正處在察識涵養的階段,濂溪之水,尚未注入麓山門庭。
胡安國去世后,其子胡宏在碧潭上建有本心亭,作《本心亭記》,其中寫道:“仰望先君,智之不及至遠也,然守遺體,奉遺訓,期確然自守,不敢與流俗同沒,故作亭源上,名曰,有本。”展示了其內心的孝義。
其秉承“人希探本”的性本論思想。倡修儒理,提出執政之要,以仁為本,思想中不乏經世致用,內圣外王的暢懷。強調文人士大夫應通過修煉內心,自斂言行,維護朝堂統治。學理精辟,與朝堂所愿心意相隨,備受推崇。
明正統年間,胡安國被追賜從祀文廟。一個武夷山人,舉家輾轉湖南,開辦書院,延展二程理學,為湖湘學派的形成鋪奠了基石。一直以來,湖湘學子,視之為明鏡,尊其為湖湘學派初創者。
早年,胡安國拜“二程”弟子楊時為師,研究性命之學。楊時乃程頤弟子,世稱“龜山先生”,“程門立雪”故事中的主人公。胡宏師從父親,后以二程理學為基,延展“人希探本”的性本論思想,搭建了涵蓋本體論、人性論、理欲論、致知論在內的理學框架,為道南正脈的形成,扎穩了根基。
張栻在南宋的名頭,不輸朱熹,其探訪碧泉,拜胡宏為師,足見胡氏父子在湖湘儒脈中,學位之尊。二人初次見面,胡宏以張栻信佛,學理不合為由,幾番婉拒,見識了張栻才華后,又感相見恨晚,胡宏曾當著眾人面,夸獎張栻:“圣門有人,吾道幸甚。”
張栻不負師恩,成為其學術思想的推崇者,也是集大成者。其上接濂溪之水,拓延道南正脈,為湖湘書院鑄了魂,也鑄就了岳麓書院的聲威。1161年,胡宏去世,遵其遺囑,歸葬于父親旁側,以延孝安。
在碧泉書院弘學之時,胡宏心念朝廷,曾修書秦檜,自薦去岳麓書院當山長,未能遂愿,多年以后,張栻來到麓山腳下,受聘山長一職,算是了卻了一樁師父的心愿。然而,張栻儒學纏身,心存敬畏,一直不以山長自居,謙卑之懷,足以啟迪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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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史博覽·人物》2025年第7期 《碧泉書院》
(三)
張栻主教岳麓書院七年,門下弟子眾多,僅見于《岳麓學案》的就有33人。其開壇論講,拓展麓山門庭,消除門派之爭,梳理湖湘學派,一時車馬輻輳,泉池水涸,特別是“朱張會講”,更是成就了岳麓書院的高懷。至今,朱張渡猶在,浪拍江堤,月系賢儒。
書院文化中的學理之爭,早已融匯一體,成為血脈中流淌的記憶。胡氏父子夙愿已了,書院也已歸化于塵土之中,唯有碧泉不老,日夜奔涌,相敘無窮的牽掛和流連。
胡宏在本心記中寫道:“泉出于盤屈石山之下,凝然清光,微瀾無波,潭潭而生。”胡宏將碧泉所倚山石,喻之“盤屈石山”,旨在借唐代處士李愿的“盤谷”闡述自己對“性本論”的理解。李愿認為,“無憂于其心,方為正本之念。”他將士大夫分為兩類,一曰建功立業,安享富貴。一曰“與其有譽于前,孰若無毀于其后;與其有樂于身,孰若無憂于其心”。
這種憂樂之懷,“二程”有之,胡宏詮釋之,范仲淹在《岳陽樓記》中,用“先天下之憂而憂,后天下之樂而樂”作了解讀。古人之懷,心性為本,秉持法度,心源正覺。
讀胡氏父子之書,明湖湘學派之理,能撿拾到不少生命的哲理。過于功利,性不由韁;過于顯露,寒濕傷身。等到筋骨已損,長出一身膿包,再刀割火療,豈不晚哉!
回溯湖湘文脈,胡氏父子輩分不低。書院在宋、元、明、清、民國均有記載,只是稱謂不同,有時曰學堂,有時曰精舍,有時曰祠堂。未能見過碧泉書院曾經有過的模樣,不過,宋人的風檐,流線通暢,落在隱山碧泉中,自當文趣盎然。
然而,碧泉未老,清澈依然。碧泉之懷,亦未曾注腳。聽聞有人出資倡修,實為好事。不過,宋代的書院,風檐綽約,飽含學理,立柱搭梁容易,但要鋪設出理學的門階,講清湖湘學派的源起,還得下番真功夫。
至少要四周除雜,讓亭院相牽于隱山之懷,無有喧囂,無有掛礙。如此一來,本心亭方可回歸本源,碧泉清澈,汩汩而出,方可永不干涸。
文 | 駱志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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