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青少年時代《十一》

（柿子棚下的歲月記憶里）

（苦難與希望交織的畫卷）

一、光陰似箭，歲月如梭！那些在饑餓中苦苦掙扎的日子，宛如深深鐫刻在記憶深處烙的印記，每一道都承載著生命難以承受之重，任憑歲月流轉永不磨滅。那是一個寒冷徹骨的冬季，冰冷的天仿佛能將靈魂凍結，清晨總是被饑餓的陰霾所籠罩，灰暗且壓抑，如同被一塊沉甸甸的烏云壓頂而來。五更天當世界還沉浸在酣睡之中，我便悄無聲息地起身，借著那如豆般微弱的光線，趕著我心愛的羊群出了門。凜冽的寒風如鋒利的刀刃般割在我的臉上，我緊緊裹著單薄的衣衫，沿著崎嶇蜿蜒的羊腸小道，朝著南嶺坡緩緩走去。每一步都邁得艱難那呼嘯的風聲、仿佛是饑餓發出的怒吼催促著我前行。

二、冬季的夜晚寂靜得可怕，廣袤的大地仿佛陷入了無聲的沉睡：黎明前的星星在夜空中閃爍，宛如孤獨的眼睛注視著人間，可這絲毫無法驅散那刺骨的寒冷。那片山坡是我放羊去的羊群樂園，我日復一日地扮演著羊倌的角色。羊兒們歡快地啃食著甘草和樹葉，它們的肚子漸漸吃得圓鼓鼓的，就像一個個裝滿幸福的口袋，無憂無慮，全然不知人間的疾苦。而我的肚子里，卻像是有一只兇猛的怪獸在瘋狂攪動著，咕嚕嚕的聲音不斷響起，饑餓如同惡魔那尖銳的爪子，無情地抓撓著胃壁，陣陣難受讓我額頭冒出冷汗。

三、我強忍著饑餓驅趕羊群回家，滿心期待著廚房里能有食物。在回家的路上，我的腦海中不斷浮現出幻想的畫面：灶臺上的鍋熱氣騰騰，鍋里煮著香甜的紅薯或者濃稠的稀粥。那騰騰的熱氣仿佛是希望的召喚，讓我加快了腳步。然而當我到家時，還未到飯點的廚房冷冷清清，空空如也，宛如一個被掏空了所有生機的洞穴，沒有一絲溫暖吃的飯意，也沒有一點食物的氣息。那一瞬間，失落感如同一盆冷水，無情地澆滅了我心中希望的火苗，而饑餓感則如洶涌的潮水般向我席卷而來，我甚至覺得，如果不盡快找點吃的，自己就會被這饑餓徹底吞噬。

四、就在這饑餓難耐的時刻，我突然想起了往日搭建的柿子棚。在我家四合院的東南角有一個土丘，土丘上的柿子棚里擺滿了凍柿子。這個時候的柿子應該能吃了吧，這個念頭一旦出現，就像一顆頑強的種子在心田里迅速生根發芽，驅使著我不由自主地向柿子棚走去。每走一步，我的心跳都不由自主地加速，那是對食物的極度渴望。我來到土丘下，抬頭望著高高的柿子棚，我的眼中閃爍著期待的光芒，可現實卻如同一記重錘，無情地敲碎了我的希望。我太矮了：而柿子棚卻顯得那么高，那些誘人的凍柿子仿佛在云端嘲笑我，它們就像璀璨的寶石，美麗卻遙不可及，讓我滿心無奈迫切的想吃道柿子。

五、人在饑餓難忍的時候！往往會不顧一切：我是如此渴望將那紅紅的軟柿子放入口中，我怎么會輕易放棄它呢？我彎下腰，試圖沿著土丘的斜坡往上爬，那模樣就像一只急切覓食的小獸。我的眼睛緊緊盯著那些近在咫尺卻又無法觸及的凍柿子，眼中閃爍著渴望的光芒，那光芒熾熱得仿佛能將寒冷驅散。然而，命運似乎總愛開玩笑。就在我努力攀爬的時候， “嘩啦” 一聲，柿子棚在我的重量和拉扯下轟然倒塌。剎那間，我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所裹挾，無數軟柿子如雨點般朝我砸來，我瞬間就被埋在了這一片混亂之中。

六、那一刻，世界仿佛瞬間安靜了下來，我只能聽到自己劇烈的心跳回聲。我感覺自己就像陷入了黏稠的泥潭，我的渾身上下、都被那軟柿子糊滿，整個人變成了一灘“黃稀泥”。當我努力地抬起頭，露出眼睛，那模樣滑稽又狼狽，活像一個黃毛色的大妖怪。我試圖掙扎著起身，可腳下一滑又重重地摔倒在這一片狼藉之中。周圍滿是被壓碎的軟柿子，汁液流淌得到處都是，整個院子一片混亂不堪，那場景就像經歷了一場災難。冰冷的天氣讓我不停地打著寒顫，我完全不知所措，只能無助地躺在那里：等待著我下一步的命運安排。

七、人在無助的時候頭腦里總會出現胡思亂想：我就像一只被困住的小綿羊，在這混亂之中動彈不得。就在這時，我的家人被這巨大的動靜吸引而來，他們先是一愣，隨后便發出了驚呼。母親急匆匆地跑來，她的眼神中充滿了擔憂和心疼，她大聲喊著我的名字，不顧一切地試圖把我從軟柿子里拉出來，雙手緊緊地抓住我，那力度仿佛是在抓住一個險些被災難奪走的生命。父親則在一旁皺著眉頭，看著我鬧騰得狼藉的場面，臉上露出了無奈又好氣的神態，他的眉頭緊鎖著就像兩道裝滿了無奈、責備和憂慮的溝壑，深深的刻痕里滿是對我的復雜情感。

八、在父母的幫助下，我終于從這混亂的局面中脫身：我呆呆地站在那里，低著頭不敢看父母的眼睛。也就是我的身上沾滿了柿子殘渣，黏糊糊的讓人鬧心，還散發著酸酸澀澀的味道。我知道自己闖了大禍，本來只是為了緩解饑餓，卻沒想到搞成了這個樣子。我的心里充滿了自責，就像有一塊大石頭沉甸甸地壓在心頭，讓我喘不過氣來。我的父親深深地嘆了一口氣，那嘆氣聲就像一陣陣寒風冷霜的情景，無情地吹過我的心頭頂。他沒有責備我，只是默默地拿起工具開始清理院子：母親則拉著我來到水缸邊，打水幫我清洗身體。

九、大冬天的冷水潑在身上，我不禁打了個寒顫，心里滿是愧疚。母親的手輕輕地擦拭著我的身體，她的眼神里沒有一絲責備，只有無盡的心疼著我和關愛，那目光就像冬日里暖暖的陽光，溫暖著我的心。就在我們清理院子的時候，鄰居們也聞聲趕來。他們有的露出驚訝的表情，有的則忍不住笑了出來。我感覺到很尷尬，可我的伯伯笑著說： “娃為了吃個柿子可真夠拼了”：我的大媽則一邊搖頭一邊說道： “可憐的孩子是餓的，人餓了都這樣”。 大家的話語就像溫暖的風，吹散了我心中的陰霾，讓我感受到了親人之間那濃濃的溫暖。

十、在大家的忙碌之后，院子總算恢復了一些原樣。然而，大部分紅溜溜的凍柿子都被壓壞了，只能無奈地扔掉。看著地上那些被浪費的柿子，我的心里像壓著一塊大石頭般難受。這不僅僅是食物的損失，更是我心中一道深深的傷痕，時刻提醒著我這次因饑餓而犯下的錯誤。就在這時，爺爺走了過來，他走到我跟前，輕輕地拍拍我的腦袋說： “不怕，孫子，有爺爺呢”。 他掃視了一下院子，看到那些爛柿子，眉頭微微皺了一下，然后說道： “找幾口大缸，把摔爛的柿子放缸里做成柿子醋” 他那沙啞的聲音中充滿了智慧和果斷，就像黑暗中的一盞明燈。大家紛紛行動起來，把摔爛的柿子收集起來放入大缸，每一個動作都帶著希望，仿佛在努力挽救這場突如其來的災難。

十一、時間大概過了兩三個月，十幾個大缸的柿子醋釀了出來：那濃郁的醋香彌漫在院子里，帶著酸甜的味道，那是希望的味道，是對苦難的一種慰藉。爺爺把醋挑到集鎮上，換回了不少錢。原本的壞事就這樣變成了好事，大家的臉上都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從那以后，我們家年年都釀柿子醋，柿子醋不僅成為了一項重要的收入來源，更成為了那段艱難歲月里的甜蜜回憶。每當回想起那個冬天的早晨，我的心中就會涌起復雜的情緒。有對饑餓的深深恐懼，它就像一只無形的手，常常在深夜捂住我的臉，讓我再次感受到胃部的絞痛和內心的辛酸。同時，我也對自己莽撞的行為感到自責，常常會想，如果當時我能更理智一些，也許就不會造成這樣的混亂了。

十二、在那個物資匱乏的年代，一日三餐每一頓飯都像是一場與饑餓的殘酷斗爭。我們會為一顆紅薯而歡呼雀躍，為一碗稀粥而心懷感恩。糧食是如此珍貴，它深深地印刻在我們的心中，成為了我們生命中最重要的東西。我們珍惜每一粒糧食，就如同珍惜自己的生命一般。每一次收獲糧食對我們來說都是上天的恩賜，我們會小心翼翼地將它們儲存起來，生怕有一絲一毫的浪費。這種對糧食的敬畏之情，這些是富足之人永遠無法理解的。隨著時間的推移，家里的生活逐漸有了改善，糧食不再像以前那樣匱乏，餐桌上偶爾也會出現葷腥。那些肉就像是生活給予我們的獎賞，讓我們真切地感受到了幸福的滋味。但我始終沒有忘記柿子棚的那段經歷，它就像一個警鐘，時時刻刻都在我耳邊敲響，提醒我要珍惜糧食，珍惜現在來之不易的生活。每次看到食物，我都會不由自主地想起曾經被饑餓折磨的自己，想起那些掙扎求生的艱難日子。

十三、后來，我離開家鄉去外面闖蕩。城市的喧囂與家鄉的寧靜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城市里的高樓大廈林立高大、車水馬龍，到處充滿了機遇和挑戰。我在這個陌生的世界里努力打拼著，經歷了無數個日夜的艱苦奮斗的歲月。在工作中我遇到了各種各樣的困難，巨大的壓力和復雜的人際關系就像兩座大山，總是壓得我喘不過氣來。但無論遇到多大的困難，我都咬牙堅持著。每當我感到疲憊不堪或者想要放棄的時候，我就會想起曾經被軟柿子淹沒的自己，想起父母那擔憂卻又寬容的眼神，想起鄰居們溫暖的話語。那些記憶就像一股強大的動力，支撐著我不斷前進，讓我明白只要心中有希望，熱愛家人和生活，就沒有什么能夠打倒我。每當我在這座城市的夜晚獨自走在街頭，看著璀璨的霓虹燈，心中卻總會想起家鄉那片純凈明亮的星空。那些溫暖的回憶就像夜空中最亮的星，照亮我前行的道路，讓我在這繁華卻又孤獨的城市中找到方向。我深知不能忘本，不能忘記在苦難中堅守的日子。那些經歷是我最寶貴的財富，讓我懂得珍惜、感恩，懂得在困境中尋找希望。流年如河它帶走了苦難的歲月，卻無法帶走靈魂深處那些刻骨銘心的記憶。那些饑餓、親情、鄰里之情的回憶，就像繁星一樣在我生命的夜空中閃耀，為我照亮前行的路。柿子棚的故事，也成為了我講給子孫的生動篇章，讓他們了解那個特殊年代人們是如何在苦難中掙扎和堅守希望的。

十四、今后，我會把這些故事精心地寫成篇章留給后人，讓他們知道如今的好生活是多么來之不易。我們要珍惜平凡而幸福的日子，懂得在困境中尋找希望，就像我們從那些壓壞的柿子中找到釀醋的方法一樣，讓希望在苦難中綻放出絢爛的花朵。我希望他們能理解，每個人的生命歷程都是一部獨特的史書，而這些過去的故事則是史書中最珍貴的篇章，它們承載著我們的情感、成長和堅韌。當我們回首往事時，能夠從這些故事中汲取力量，繼續勇敢地前行，去創造更美好的未來。因為無論時代如何變遷，愛希望、堅韌這些人類最基本的情感和品質，永遠是生命中最璀璨的光芒。更多的是，那些艱難歲月里家人和鄰居給予的溫暖回憶，就像寒冬里的爐火，在磨難中愈發堅韌，照亮并溫暖著我們前行的道路。

（作 者：趙 建 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