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新：秋天的香辣蟹

如果羊最討厭的是冬天，螃蟹一定最害怕秋天。

夏天雖然熱些，但羊還沒有那么高的生命危險，頂多被薅羊毛，薅成葛優，還能涼快些。冬天就不行了，每天都有大批羊被粉身碎骨，羊蝎子，羊肉湯，涮羊肉，再加上燒烤，羊犧牲了自己，溫暖了人。難怪人們如此愛羊，從字面上說，美、善、祥都帶羊，羊讓人飽了口福之余，人也給羊留了不少口德。

螃蟹就沒這個待遇，無論是模樣，還是性格，似乎從未招人喜過，唯有味道，拿人魂魄。每到秋天，一群群螃蟹收斂的自己的倨傲，被撈進網，泡進盆，按進鍋，硬殼軟黃，如秋風猛掃落葉；千鉗萬腿，似戰場一片狼藉。

在山東、江蘇，螃蟹多清蒸；浙江、福建一帶，又常蔥油。各有獨到之處，主要看個人習慣。比如我原本只愛清蒸，有一年，在寧波呆了幾天，每晚去一家海鮮排擋，點一份蔥油梭子蟹，竟是格外鮮美，連螃蟹的腿腳都嚼出了香甜。

對螃蟹來說，雖終有一死，但最殘酷的莫過于做成香辣，明明已經繳械，下油鍋炸完了，還要受辣椒和麻椒的刑罰，實在慘不忍睹，讓人一想起來，就默默流下口水。

濟南的香辣蟹，還是喜歡濼水居那一口。用的全是“三八蟹”，“三八”沒別的意思，指的是螃蟹規格，每只在一兩八到二兩三之間，全是母蟹，滿黃，像砝碼一樣實實在在。

和蝦老板聊起來，他和香辣蟹的緣分來自于八年前，剛開始開濼水居時，以小龍蝦為主，到了秋天，吃蝦群眾少了許多，讓他像一個詩人一樣生出悲秋之情。有一天，有朋友去店里吃飯，帶了一包大閘蟹，問能否用麻辣小龍蝦的辦法去做，蝦老板就試了試，和小龍蝦一樣先炸，再用沒有科技和狠活的秘制調料煮好，上桌時，客人震驚了，表情和聲調如電影《食神》一般夸張：“太——好——吃——了！”特意給蝦老板留了兩只，蝦老板一嘗，又親自演了一遍《食神》。于是，后來的每個秋天，濼水居的香辣蟹都吸引了一大批人。

香辣蟹和小龍蝦一樣，既能堂吃，也適合外賣。有時我甚至覺得，因為在料中浸的時間長，外賣的香辣蟹反而更加入味。就像濟南的秋天，略晚一點，才更有秋天的感覺。

去年秋天，幾名老鄉小聚，吃和牛火鍋，肉很肥香，很快就吃個肚圓。卻總覺得舌尖仿佛還缺少一點刺激，于是從濼水居點了份香辣蟹，掀開蓋，掰兩半，塞嘴里一嚼，甜辣的湯汁和蟹肉蟹黃融為一體，讓人似乎美得從桌子上飛了出去。臨走時，請客的老鄉說，我也算吃過許多好吃的，香辣蟹還真是過癮。

老舍先生除了《濟南的冬天》，還專門寫過濟南的秋天，“濟南的秋天是詩境的，請你在秋天來，那城，那河，那古路，那山影，是終年給你預備著的……”老舍先生不知道，那香辣蟹，濟南的秋天也預備好了。

下面這位螃蟹殺手，也準備好了。不信？你看他秋天般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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