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案釋法：芙蓉律師事務所解析家庭內施暴未成年人的法律紅線

一、基本案情

被告人劉某某系被害人童某某（時年6歲）的母親，系單親家庭。2019年11月，劉某某結識被告人陳某某，后戀愛并同居。在共同生活期間，被告人陳某某經常無故或者以管教孩子等各種借口，通過毆打、煙頭燙等方式傷害童某某，造成童某某身體多處受傷。陳某某還經常采取凍餓、凌辱等方式虐待童某某。被告人劉某某未進行有效阻止，放任陳某某對童某某實施傷害和虐待，并時而參與。5月中旬，被告人陳某某為童某某洗澡，故意將水溫反復調至最高和最低檔位澆淋童某某，并將其帶出浴室罰跪。經鑒定，童某某全身燒燙傷損傷程度達重傷二級，另有五處損傷為輕傷一級和五處損傷為輕傷二級。

二、裁判觀點

（一）被告人陳某某與被告人劉某某構成虐待罪

首先，陳某某與劉某某系同居關系，其與劉某某及被害人童某某處于較為穩定的共同生活狀態，已形成事實上的家庭關系。其次，共同生活期間，陳某某以毆打、體罰、凍餓、凌辱等方式，長期、頻繁地對童某某進行摧殘、折磨，情節惡劣，已構成虐待罪。最后，被告人劉某某作為童某某的母親，未采取有效措施阻止、防范陳某某的虐待行為，一再放任，并時而參與，亦構成虐待罪。

（二）被告人陳某某與被告人劉某某構成故意傷害罪

陳某某采用暴力手段多次直接傷害童某某身體，造成被害人一處重傷、十處輕傷等嚴重后果，所涉故意傷害行為不能為虐待罪所評價，應當以故意傷害罪論處。劉某某作為童某某的母親，放任陳某某傷害童某某，并時而參與致童某某輕傷，其行為亦構成故意傷害罪。

2021年10月13日，遼寧省撫順市新撫區人民法院作出刑事附帶民事判決：一、被告人陳某某犯故意傷害罪，判處有期徒刑十五年；犯虐待罪，判處有期徒刑二年，決定執行有期徒刑十六年。二、被告人劉某某犯故意傷害罪，判處有期徒刑二年；犯虐待罪，判處有期徒刑一年六個月，決定執行有期徒刑三年。三、被告人陳某某賠償附帶民事訴訟原告人童某某人民幣202767.35元。

三、案例評析

（一）“虐待罪”的構成要件分析

1、關于本罪的法益

刑法設置虐待罪，目的在于保障家庭成員身體的不可侵犯性與精神的健全性，維護和諧、穩定及美好的家庭秩序，為在家庭關系中處于弱勢一方的成員提供最基本的法益保障。本案中，被告人陳某某多次以毆打、燒燙等暴力手段虐待被害人童某某，負有作為義務的被告人劉某某不積極履行保護子女之法定義務，反而放任乃至參與虐待，致使被害人童某某身心健康嚴重受損，觸犯虐待罪法益保護之紅線。

2、關于本罪的犯罪客觀方面

根據2015年6月印發的《關于依法辦理家庭暴力犯罪案件的意見》（簡稱《意見》)第17條，虐待主要是指采取毆打、凍餓、強迫過度勞動、限制人身自由、恐嚇、侮辱、謾罵等手段，對家庭成員的身體和精神進行摧殘、折磨。虐待罪為情節犯，虐待行為必須達到“情節惡劣”程度。“情節惡劣”包括虐待持續時間較長、次數較多；虐待手段殘忍；虐待造成被害人輕微傷或者患較嚴重疾病；對未成年人、老年人、殘疾人、孕婦、哺乳期婦女、重病患者實施較為嚴重的虐待行為等情形。本案中，被告人陳某某長期對被害人童某某實施凍餓、凌辱、毆打等行為，虐待時間長、次數多、手段殘忍，并致使后者輕傷，符合“虐待”行為的認定標準，客觀上滿足虐待罪的行為要件。

3、關于本罪的犯罪主體

虐待罪的犯罪主體應為被害人的家庭成員。根據最高院于2024年5月30日發布的指導性案例226號，與父（母）的未婚同居者處于較為穩定的共同生活狀態的未成年人，應當認定為刑法第260條規定的“家庭成員”。根據《刑事審判參考》案例第1615號，在牟某某虐待案中，雙方雖然并非基于婚姻或血緣關系而產生的家庭成員關系，但在主觀上存在共同生活意愿，客觀上形成共同生活之基本事實，根據主客觀相統一的原則，并結合社會公眾的一般觀念，應當認定構成實質上的家庭成員關系。本案中，被告人陳某某為被害人童某某母親之戀愛同居者，與被害人童某某形成了較為穩定的共同生活關系，屬于實質上的家庭成員，符合虐待罪的主體要件。

4、關于本罪的犯罪主觀方面

虐待罪為故意犯罪，明知其虐待行為將對家庭成員之身心健康造成危害結果，仍積極追求或放任這一結果發生，致使被害人身體和精神遭受摧殘和折磨。本案中，被告人陳某某故意以虐待行為，追求被害人童某某之身心痛苦，嚴重損害了家價值，主觀惡性極大。

（二）虐待罪與故意傷害罪不存在對立競合

虐待罪與故意傷害罪作為獨立的刑事罪名，并不存在法條競合關系，犯罪分子實施的多個危害行為可被虐待罪與故意傷害罪單獨評價，數罪并罰。在主觀層面，虐待罪的犯罪主體更為狹隘，局限于“家庭成員”，而故意傷害罪為一般犯罪主體；虐待罪的犯罪主觀心態為摧殘、折磨被害人的身心健康，并非直接損害其生命健康。在客觀層面，虐待罪作為情節犯，要求情節惡劣，但不要求達到故意傷害罪所要求的輕傷標準。在被告人陳某某對被害人童某某的施暴過程中，部分危害行為已經超出虐待罪的主客觀范圍，系以傷害故意，造成童某某輕傷，獨立構成故意傷害罪，與虐待罪數罪并罰。

（三）虐待致人重傷或死亡的認定

首先，行為人對于重傷或死亡結果應當是過失心理；在具備預見可能性和結果避免可能性時，結合虐待行為的法益侵害程度，若行為人對重傷或死亡結果持希望或放任態度，則應當以故意傷害罪或故意殺人罪定罪量刑，如（2017）內刑終214號、（2020）京02刑初62號判決；其次，虐待行為應當與重傷或死亡結果之間存在因果關系；虐待犯罪通常具有持續性、隱蔽性、手段多樣性、輕微暴力性、危害累積性。在司法實踐中，虐待犯罪常常介入行為人的故意傷害行為，并由此導致重傷或死亡結果，對此應以故意傷害致人重傷或死亡定罪量刑，如（2018）京刑終9號。最后，除卻暴力傷害身體健康，虐待罪還包括以辱罵、威脅等方式損害精神健康的情形。若行為人對受害人進行精神虐待，情節惡劣，并直接導致被害人自殺，亦應認定為虐待罪的結果加重犯。

四、結語

未成年人不是家庭的負累，不是父母的“出氣筒”，更不是可以隨意摧殘、折磨乃至傷害的對象。相反，對于注重家價值的中國人而言，未成年人是家庭的希望，是早晨八、九點鐘的太陽，是社會主義接班人，應當給予他們足夠的人格尊重及生存保障。未成年人亦需學法用法，敢于運用法律武器維護自身的合法權益，讓“家法”合法化。

未成年人保護中心

湖南芙蓉律師事務所未成年保護中心自2025年3月8日正式成立，由芙蓉律所董事、高級合伙人、知識產權部部長、海外運營中心負責人杜穎律師牽頭，30多名愛心律師及助理參與，致力于全方位守護未成年人的合法權益，為未成年人的健康成長筑牢堅實防線。中心自成立以來，在原有“普法宣傳、法律咨詢及跨部門合作”基礎上，進一步豐富為普法宣傳（含校園普法、社區法律課堂、新媒體普法）、愛心捐贈、主題座談暨慰問、未成年人犯罪社會調查、法律援助與心理支持、互動式法治實踐活動等，形成更全面、多層次、立體化的未成年人保護網絡。

來源：指尖新聞

作者：歐娟娟

編輯：羅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