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配不到后，一盒“賽能”從39元漲到110元！誰在炒高進口原研藥藥價？

“市場價已經110元一盒了，一個月要吃6盒，用藥負擔太重了。”近幾個月來，一款名為“賽能”的進口藥瘋狂漲價，影響了類風濕關節炎等免疫系統疾病患者的正常用藥。他們向解放日報·上觀新聞“民聲直通車”反映，市場價格瘋漲的同時，醫院藥房持續缺貨，什么時候才能正常恢復供應？

“賽能”的漲價并非個例。據記者調查了解，今年以來，多款進口原研藥在市場上都迎來了一波幅度不小的漲價，如治療高血壓的“絡活喜”、治療心血管疾病的“立普妥”等等。并且，從種種跡象來看，這些藥的漲價有著相似的過程，這不得不讓人質疑：是否有人專門在炒作這些進口原研藥的藥價？

醫院會恢復供應“賽能”嗎？

市民徐女士半年前在仁濟醫院確診類風濕關節炎，并開始服用醫院開具的“賽能”，每個月服用6盒。她提供了今年10月就診時醫院開具的發票，發票上6盒“賽能”一共233.88元，平均每盒38.98元。徐女士告訴記者，由于有“商保”，她在仁濟醫院就診配藥一直是自費，并沒有使用醫保。豈料，10月份是她最后一次配到“賽能”，11月就診時，她被醫院告知“賽能”缺貨，即便是自費也開不到，醫院只能給她開具4.17元一盒的國產仿制藥“杭康”。但是，醫生又同時建議她，長期服用的話，如果吃慣了“賽能”，盡量不要換藥。無奈之下，她只能轉而在電商平臺上購買“賽能”，并眼看著這款藥不斷漲價，一盒漲至目前的110元一盒……

徐女士每個月要服用“賽能”6盒。

“賽能”成分為“硫酸羥氯喹片”，由法國藥企“賽諾菲”生產。12月24日，記者在“京東”平臺上看到，京東自營的售價最低，為59元一盒，但顯示為“無貨”，其余商家售價均為110元上下一盒，最貴的已漲至120元一盒。記者從社交媒體上了解到，京東自營偶爾會補貨，需要蹲守和秒殺，且限制一個賬號每個月只能購買兩盒。也就是說，眼下在醫院以外的渠道，購買“賽能”只能接受百元一盒的售價。

12月24日，記者在“京東”平臺上看到，京東自營的售價最低，為59元一盒，但顯示為“無貨”，其余商家售價均為110元上下一盒，最貴的已漲至120元一盒。

市民莫先生的孩子患有免疫系統疾病，也一直服用“賽能”。據莫先生稱，“賽能”的漲價是從醫院渠道配不到后開始的。莫先生等市民們關心，醫院渠道何時能夠恢復“賽能”的正常配藥？

通過“隨申辦”平臺的“醫院藥品采購記錄查詢”模塊搜索得知，在過去的30天里，全上海僅9個區的12家醫院采購過“賽能”，不少區僅1家醫院有過采購記錄，或全區無醫院采購過。

“隨申辦”顯示徐匯區中山醫院過去30天曾有過采購“賽能”的記錄。

以徐匯區為例，“隨申辦”顯示中山醫院過去30天曾有過采購記錄。12月23日，記者來到中山醫院西院區門診口2樓藥房詢問，工作人員在電腦上搜索了“賽能”后告知院內目前并無這款藥。8樓門診辦公室的工作人員作了解釋，稱不在集采目錄上的進口原研藥，即便醫院會采購，量也是非常少的，“月初來或許能配到，到現在肯定沒了”，工作人員說，“我們自己吃進口原研藥，也是外面網上買的。”上述說法在普陀區的一家醫院處也得到了驗證。

中山醫院西院區門診口2樓藥房。

而在現實中，不少患者表示出于長期服用保持藥效穩定等原因，選擇繼續服用“賽能”，對于他們來說，通過院外市場來解決用藥需求已是唯一的選擇。

應打擊惡意炒作藥價的行為

那么，院外市場為何出現瘋漲的情形，是否存在著蓄意的炒作抬價？

搜索社交媒體，記者得知仁濟醫院浦東院區附近的“龍威大藥房”近期仍有38.9元一盒的“賽能”可買。12月24日，記者又來到“龍威大藥房”。聽聞記者為了“賽能”而來，藥店工作人員搖了搖頭，稱早已經售完了。她提示記者掃碼入群，一旦有貨會在群里通知。記者追問時間，對方告知“可能得等到春節前”。“為什么要等那么久？”“廠家暫時不放貨，我們進不到貨！”

龍威大藥房。

是廠家在暗中控制嗎？根據藥盒包裝上的信息，記者又致電賽諾菲（杭州）制藥有限公司，這是“賽諾菲”位于杭州的分裝工廠。接電話的工作人員表示，“賽能”這款藥品近期生產工藝、生產量都是正常的，且出廠價沒有調整。對于市場上的漲價，工作人員表示是零售渠道的自我調整。

上述說法不一，哪個屬實？記者就此采訪了一家藥企的負責人。他介紹，操控藥價一般來說有兩種方式，一種是從原料藥端操控，即壟斷藥物生產的原輔料并抬高供貨價格，從而抬高藥廠的終端生產成本。通過影響藥廠的生產環節來抬高藥價，這種方式比較隱蔽，一般消費者察覺不到。價格博弈首先在制藥廠和壟斷者之間發生，制藥企業承受不住之后再向市場傳導其成本壓力。過去十年這樣的事曾發生過多次，國家市場監督管理局也曾多次出手對壟斷原料藥哄抬藥價者予以罰款，但在個別領域仍不時存在。“硫酸羥氯喹片”前幾年曾短暫短缺就是因為這一原因；另一種方式，則是藥品的上游出廠價不變，而各級分包經銷商在年底推銷量業績或利用季節性疾病流行期等高需求特殊時機，利用大眾對于藥品流通領域信息的不對稱、利用醫生患者群體對藥品切換的主觀不確定感等因素，通過虛假宣傳短缺或炒作來推高零售價格。從技術角度研判，“硫酸羥氯喹片”是一款銷售多年的老藥，其原料供應端和生產技術均不存在較大阻礙，且國內目前已批準多款仿制藥，均符合國家藥品標準，廠家間質量差異較小，供應量不應稀缺。從“賽能”藥廠的角度來說，生產線一旦開啟連續生產，除非原料藥斷供，亦不會隨意關停減產。這波藥價的“操控”，似更應屬于發生在流通領域的波動性危機。

這與莫先生等多名患者的判斷一致。據他們留意，今年年中開始，社交媒體上就不斷傳出一些進口藥品“即將退出中國市場”的傳言，并同時有賬號分享出已經囤了幾十盒進口藥的照片，營造出恐慌的氛圍，從而引發大量患者不理智地跟風囤藥。在這種情況下，負責進口藥品分銷的醫藥公司適當控貨，便可人為制造出市場供應短缺的假象，同時高價出貨，賺取到高額的溢價利潤。

今年6月起，治療甲狀腺功能減退的進口藥“雷替斯”就曾有過一波相似的炒作，市場價一度從原來每盒約30元漲價至一盒125元，并一盒難求。直至今年10月，囤藥行為接近尾聲，“雷替斯”價格才逐漸回落至目前的40元左右一盒。“賽能”目前所經歷的，正與“雷替斯”當初一模一樣。莫先生等患者推斷，從炒作周期來看，春節前后“賽能”的價格就應該會迎來回落。

藥品價格的炒作加重了群眾用藥負擔，一名藥品流通行業業內人士指出，通過捏造散布漲價信息、囤積居奇、互相串通等方式哄抬、操縱藥品市場價格的行為，已經違反了價格管理的相關法律法規。市場監管部門理應關注到今年下半年以來的進口原研藥的集體大幅漲價現象，出手調查并對價格炒作行為予以打擊。

另一方面，患者們也呼吁，能否更好地利用公立醫院藥品供應和穩定藥價的雙重功能，避免患者被簡單推向市場，理應值得探索。根據當前的制度設計，公立醫療機構并非被禁止保障患者自費使用原研藥，是否可以允許患者自費配藥，或者允許患者憑電子處方到“雙通道”定點藥店自費購藥，為堅持使用原研藥、且有支付能力的患者提供選擇。

來源 | 解放日報

作者 | 毛錦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