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張儀這個人,活脫脫一條滑不溜秋的黃鱔,在七國這潭渾水里鉆來鉆去自在得很。單憑一張利嘴,就把各國國君們耍得暈頭轉向。可你要是撥開他這縱橫捭闔的花哨外衣往里看,就會發現,他也不過是被亂世逼出來的生存玩家,也不過一個被時代和恐懼塑造的復雜靈魂。
周赧王二年(公元前313年)秦王欲伐齊,患齊、楚之從親,乃使張儀至楚,說楚王曰:“大王誠能聽臣,閉關絕約于齊,臣請獻商於之地六百里……”楚王說而許之……張儀佯墮車,不朝三月……張儀乃朝,見楚使者曰:“子何不受地?從某至某,廣袤六里。”
周赧王四年(公元前311年)楚王曰:“不愿易地,愿得張儀而獻黔中地。”張儀聞之,請行……張儀曰:“秦強楚弱,大王在,楚不宜敢取臣。且臣善其嬖臣靳尚,靳尚得事幸姬鄭袖,袖之言,王無不聽者。”遂往。楚王囚,將殺之……王乃赦張儀而厚禮之。
張儀是個什么樣的人?一個把世界看成棋盤把所有人當成棋子的冷靜執棋者。他的每一步,都像量過一樣精準踩在了別人的欲望和恐懼上。他干的那些事情:把打下來的蒲陽還給魏國,轉頭就讓魏國割了上郡十五縣;用根本不存在的六百里地騙楚王和齊國絕交;明知楚王恨他入骨,還敢只身赴楚,靠收買寵臣脫身。說明在他眼里,信義、承諾、情感,這些好像都是毫不重要可以隨時丟棄的工具。張儀的核心能力不是領兵打仗,而是對人心的精密操控,這背后顯示的是一種極致的理性,也是極致的冷漠。
張儀為什么會是這樣?回那個時代,戰國,一個禮崩樂壞、弱肉強食的終極叢林。張儀不是貴族出身,他所獲得的一切,完全靠著自己的能力。沒有世襲的封地,沒有龐大的家族,張儀唯一的資本,就是他的頭腦和對人性精準的洞察。這種生存環境,可能塑造了他最底層的認知:我只能通過不斷證明自己的有用來獲取安全感和價值感
周赧王五年(公元前310年)張儀歸報,未至咸陽,秦惠王薨,子武王立。武王自為太子時,不說張儀……張儀說秦武王曰:“為王計者,東方有變,然后王可以多割得地也。臣聞齊王甚憎臣,臣之所在,齊必伐之。臣愿乞其不肖之身以之梁,齊必伐梁……”王許之。
所以他要不斷制造事端,不斷展現價值,才能被君王所需要,才能活下去。這是一種生存焦慮驅動下的行為模式,他像受驚的奔馬一樣根本停不住,害怕一旦停下來,就可能被拋棄。等到秦惠王一死,新王不喜歡他,他明銳的覺察到危機,馬上策劃跑去魏國,還要挑起齊魏的爭斗來重新證明自己的價值。張儀的所有行動,都指向一個核心動機:在極度不安全的世界里,他要為自己創造不可替代的生存價值。
從動力學角度來看,張儀早年可能經歷過巨大的不安全感,或者目睹了太多背信棄義,這讓他形成了“他人即工具世界即戰場”的觀念。他不再相信任何穩定的關系或道義,只相信即時可用的利益。
在從認知的角度來看,張儀踐行了結果導向的行為模式,只要能夠讓目標達成,手段可以無限靈活。欺騙楚懷王時毫無下線的撒潑,他也沒有任何的道德負擔,他的信念里,這些作為只是為了達成“破齊楚聯盟”這一宏大目標的必要步驟。
張儀的情緒似乎不被內耗牽絆,憤怒、羞愧、同情這些可能干擾判斷的情感,都被他屏蔽了,像一個高效而冰冷的策略機器。
張儀帶給我們什么啟示?
很復雜,一方面他是一個將亂世生存智慧發揮到極致的現實主義者,他展示了在極端環境中,個人僅憑超群的洞察力和執行力所能達到的高度。
但另一方面,他的結局和風評,也顯了這種活法的巨大代價。
深刻的洞察力與明確的目標導向也許能讓你快速崛起并取得世俗意義上的成功,但如果缺乏信譽的積累與個人品牌形象的建立,所有的成功都可能只是曇花一現,最終難免作為工具人的命運,隨著主人的拋棄或價值的耗盡而被棄置。張儀的人生,只能說是“術”的勝利,也是“道”的沉淪,不過他的個人結局,倒是顯示出了純粹的功利主義路徑的局限。
紅塵俗世中掙扎的我們,在學會洞察與算計的同時,或許該問問自己,我們最終想成為的,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
特別聲明:以上內容(如有圖片或視頻亦包括在內)為自媒體平臺“網易號”用戶上傳并發布,本平臺僅提供信息存儲服務。
Notice: The content above (including the pictures and videos if any) is uploaded and posted by a user of NetEase Hao, which is a social media platform and only provides information storage servic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