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為這樣的事件下面,大部分人會支持家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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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讓人意外的是,在此次事件中,絕大部分網友都站在了醫院這邊。
“繼續投訴吧,再投訴下去,連兒童醫院都沒有兒科醫生了,你們就高興了。”
按照以往的劇本,這樣的新聞一旦上了熱搜,評論區必然是清一色的對醫院口誅筆伐,斥責其冷漠、不負責任。這一次輿論的風向卻發生了一場堪稱“破天荒”的逆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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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14個投訴電話的報道下方,竟然有九成以上的網友選擇了站在醫院這一邊,甚至有留言極其扎心卻又充滿現實邏輯:“你接著投訴吧,再這么投訴下去,以后可能連專門的兒童醫院都沒有兒科醫生了,到時候看你上哪兒哭去。”
這種反直覺的輿論一邊倒,實際上揭示了一個極其殘酷的真相:兒科醫生,正在成為這個醫療體系中的“瀕危物種”。而造成“綜合醫院不開兒科急診”這一結果的,恰恰可能是無數個類似的“14個投訴電話”所累積出來的惡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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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理解為什么大家這次不再盲目支持家長,我們必須走進兒科醫生的真實世界,去看看那里面究竟發生了什么,才能明白為何這一職業會被所有的醫學生視為“地獄”。
名嘴張雪峰曾有一句振聾發聵的調侃:“勸人學醫,天打雷劈。”如果把這句話放在醫學界的鄙視鏈里,兒科恐怕還得再加一層詛咒。在醫學生的心中,兒科不僅僅是難,簡直是那種看不到盡頭的“雙重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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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是生理機能的極限挑戰。每當換季或流感肆虐——比如當下的甲流暴發季,抵抗力最為脆弱的孩子總是第一批倒下的人群。加上學校和幼兒園那種高密度的人員聚集環境,病毒的傳播速度快得驚人。只要一所學校出現病例,頃刻間就是大面積的交叉感染。這直接導致了當地所有的兒科門診在極短的時間內處于爆滿甚至熔斷的狀態。
對于兒科醫生來說,一天接診上千例并不是一個夸張的數字,而是一場場必須打贏的遭遇戰。在這期間,別說按時吃飯,連喝一口水的功夫都成了奢侈。身體上的勞累尚且能靠毅力支撐,但“心累”才是壓垮駱駝的重頭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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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成年人看病,患者能準確描述哪里疼、怎么疼、持續了多久。可給孩子看病,醫生面對的往往只有一個無論怎么問都在嚎啕大哭的小肉團。這就要求兒科醫生必須具備比其他科室更敏銳的觀察力和更豐富的經驗,因為他們實際上是在進行“啞科”診療,稍有誤判,后果不堪設想。
但如果僅僅是技術難度高、工作強度大,倒也不至于讓醫生們紛紛逃離。真正讓這個群體感到透心涼的,是來自患兒家屬那幾乎為零的容忍度,以及時刻高懸在頭頂的安全隱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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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的孩子,哪個不是家里的“掌中寶”、“心頭肉”?一旦孩子生病,那是牽動了爸爸媽媽、爺爺奶奶甚至外公外婆全家人的神經。這種“眾星捧月”的家庭結構,直接導致了家長在就醫時的極度敏感和焦慮。在這個充滿火藥味的環境里,醫生成了最直接的出氣筒。
排隊時間稍微長一點,要挨罵。打針時孩子哭鬧,醫生和護士要挨罵。藥開多了家長嫌貴要罵,藥開少了家長覺得沒效果好得慢,轉頭還是一頓罵。在兒科診室里,醫生們每天都在如履薄冰,生怕哪一句話沒說對,或者哪個眼神不對付,就引來一場劈頭蓋臉的羞辱,緊接著就是無休止的投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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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語上的攻擊或許還能強行忍耐,但真正令人膽寒的,是那些徹底失去理智的暴力。在2016年那個令人心碎的10月3日,山東萊鋼醫院的兒科醫生李寶華,原本正在崗位上履行著治病救人的職責。噩運就在那一刻降臨。
因為醫療糾紛,早已紅了眼的患兒家屬陳建利手持砍刀闖入,對著毫無防備的李醫生頭部瘋狂揮舞。連續13刀,刀刀致命。那個行兇者甚至在行兇后還阻撓他人施救,最終導致李寶華醫生在經歷了5個小時的搶救后,依然沒能挽回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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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李寶華才35歲,正是一個醫生的黃金年齡,而他自己的孩子才剛剛背上書包走進小學。一個致力于守護別人家孩子生命的醫生,卻因為一次診療,讓自己年幼的孩子永遠失去了父親。這樣的血案,就像一根刺,深深扎在每一位兒科醫生的心頭。
這就構成了一個極為尷尬且危險的“性價比”公式:投入巨大的精力背下一人多高的醫學書,通過了地獄般的考試,最終卻拿著比其他科室普遍更低的薪資,干著最累的活,還要時刻提防著不知道什么時候會落下來的拳頭甚至砍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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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高風險、低收益、負情緒價值”的職業現狀,讓越來越多的在職醫生心生退意,每天都在盤算著辭職跑路。同時也讓醫學院的后備力量對兒科望而卻步,即便醫院敞開大門招聘,往往也是連個人影都招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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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些家長在兒科受了氣,或者覺得效率低,往往不分青紅皂白地連帶醫院一起投訴,甚至在網絡上發布攻擊性言論。
這種“一只老鼠壞了一鍋湯”的風險,讓很多資金本就吃緊的綜合醫院選擇“壯士斷腕”——干脆關掉兒科,或者不開設兒科急診。這樣一來,雖然少了業務量,但也徹底切斷了醫鬧和投訴的源頭,哪怕把兒科視為“拖油瓶”給甩出去也在所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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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一個近乎無解的惡性循環徹底成型了:
因為孩子生病家長焦慮,所以對醫生極度苛責,動輒投訴辱罵。因為受不了委屈和風險,兒科醫生選擇離職或轉行。因為醫生數量銳減,醫院被迫關閉夜間急診或縮減門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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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醫療資源減少,剩下的醫生更加超負荷,看病排隊時間更長,看病更難。因為看病更難,家長更急更氣,于是發起了更猛烈的投訴。
這就是為什么網友會對那個打了14個電話投訴的家長說出那樣一番冷酷的話。家長看似是在維護權益的投訴行為,實際上是在為這個早已不堪重負的駱駝加上了最后一根稻草。所謂的“醫院沒有急診”,這既是家長投訴的“因”,也是醫生逃離后造成的“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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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家長發現不管怎么投訴,甚至是打爆了市長熱線,到了晚上還是只能乖乖去那僅存的幾家兒童醫院,哪怕排隊排到深夜,這何嘗不是一種悲哀的自我反噬?
醫生終究也是人,他們不是靠光合作用生存的神仙,也不是擁有金剛不壞之身的機器。將心比心,當年他們寒窗苦讀,背誦那些枯燥晦澀的醫學典籍,初衷當然是“懸壺濟世,治病救人”這樣高大上的理想。但在現實面前,這份工作首先得是一份能養家糊口、能保障基本人身安全的職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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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連基本的尊嚴和安全都無法保證,如果每天上班都要提心吊膽不知道會不會被打破頭,單純靠著那一顆“醫者仁心”的情懷,又能燃燒多久?
眼下,甲流的陰霾并未散去,全國各地的兒科診室門外,依然擠滿了焦急等待的家長和面色潮紅的孩子。那些仍然堅守在診桌前的兒科醫生們,每天都在透支著自己的身體,哪怕被千夫所指,依然在為了別人的孩子拼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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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旁觀者,或者是其中的親歷者,我們或許無法立刻改變醫療資源的現狀,但至少可以改變我們的態度。排隊長不是醫生的錯,那是病毒太兇猛。孩子病得重也不是醫生的錯,那是病情在發展。當我們在深夜抱著孩子沖進醫院,看到那位即使滿臉疲憊仍在堅持接診的醫生時,是否可以多一份理解,少一聲戾氣的指責?
請不要讓這些還在留守的“英雄”心寒,因為在他們身后的,是一片空蕩蕩的無人區。如果我們連這最后的一道防線都守不住,等到所有的兒科醫生都脫下白大褂離去的那一天,那才是所有家長的真正噩夢。
只有一個和諧、安全、相互尊重的醫患環境,才能留住現在的醫生,引來未來的醫生,最終讓我們的孩子在生病時,能有一雙手溫暖而及時地伸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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