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敬照亮生命與世界的提燈者

“提燈者”系列繪本 談鳳霞 著 王祖民 劉九鳴 梁珮翎 等 繪 河海大學出版社

　　吳貽芳、明妮·魏特琳、張純如，這三個偉大女性的名字如一盞盞明燈，穿越歲月、跨越國界，在歷史長廊里閃閃發光，她們是正義、理想、大勇和大愛的化身。在艱難時世，她們以一己柔弱的肩膀，義無反顧、毫不畏懼地挺身而出，自覺扛起了社會的重任。在紀念中國人民抗日戰爭暨世界反法西斯戰爭勝利80周年之際，“提燈者”系列繪本由河海大學出版社出版，這套書講述這三位英杰的鏗鏘人生，包括《教育之燈：吳貽芳的故事》《仁愛之燈：魏特琳的故事》和《正義之燈：張純如的故事》。

　　她們的人生都跟中國的抗戰歷史有關。吳貽芳是推動中國女子教育的先驅，是中國第二位大學女校長（執掌金陵女子大學長達23年），也是首位在《聯合國憲章》上簽字的女性，因其在教育領域和社會活動方面的卓越貢獻而獲其母校美國密歇根大學頒發的“和平與智慧女神”獎。在南京淪陷時期，吳貽芳校長克服千辛萬苦，帶領學生輾轉奔波，去外地延續教育的火種，去國外宣傳中國人民英勇不屈的抗戰精神，贏得了國際的贊賞和支持。

　　來自美國的明妮·魏特琳曾任金陵女子大學教授、教務主任、代理校長等職，是吳貽芳校長的親密戰友。在南京大屠殺期間，她不顧自身安危，堅持駐守被用作國際安全區的校園，庇護了成千上萬的中國婦孺免遭日軍蹂躪。

　　生于當代的美籍華裔作家張純如是積極的政治活動家和人權斗士，她以筆為劍，在1997年出版英文著作《南京大屠殺：第二次世界大戰中被遺忘的大浩劫》，揭示了被世界忽略的、發生在中國南京的大屠殺慘案，并勇敢地與敵對勢力展開唇槍舌劍，呼喚遲到的正義。

　　她們秉持“天下興亡、匹夫有責”的擔當，堅定地提著教育之燈、仁愛之燈、正義之燈去披荊斬棘，做出了“巾幗不讓須眉”的事業，充分體現出“一個人的力量”（張純如語），映照出志向的力量、品格的力量、精神的力量、思想的力量、意志的力量和行動的力量，這是多么需要被我們銘記和學習的榜樣！“提燈者”系列繪本借助圖文并茂的優勢，繪就她們的人生軌跡與光輝事跡，以其熾熱的精神燈火來點亮小讀者的童年和理想。要知道——再微小的個體，也能發出屬于自己的星光。當我們認識并點亮自身的光芒時，無數星輝便可交織成璀璨的星河，共同照亮世界的未來。正如張純如在回中學母校的演講中所言：“你一定、一定、一定要相信一個人的力量……請務必志存高遠，不要自我設限，永遠不要放棄自己的夢想和信念。”

　　為孩子們講述這三位“提燈者”的故事，是我多年來的夙愿。我在南京師范大學（前身是金陵女子大學）求學和工作已有三十多年，至今還記得入學初參觀校園里吳貽芳紀念館時的振奮之感。她貫穿一生的剛正品格、奮斗精神、博大情懷和教育理想，照耀著一代代學子砥礪前行。明妮·魏特琳的銅像矗立在吳貽芳報告廳旁，我每次經過這座雕像，都會停下腳步向她致敬——她以博大的胸懷和非凡的勇毅，鑄就了跨越國界的人道主義豐碑。每次去侵華日軍南京大屠殺遇難同胞紀念館，我都會在張純如銅像前久久佇立。年輕的張純如承受著巨大的壓力，以不知疲倦的寫作和演講，頑強地向世界揭示被長久遮蔽的歷史真相，其正氣、勇氣和銳氣令人敬佩！

　　六年前我在美國伊利諾伊州訪學時，偶然發現了這三位女性跨國的交集：魏特琳和張純如都畢業于伊利諾伊大學，此后來到中國執教或實地調研，二者都因承受了見證或書寫大屠殺的沉重苦難而罹患抑郁癥，乃至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價，令人扼腕。吳貽芳在密歇根大學獲得生物學博士學位，成為中國第一位生物學女博士，畢業后毅然回國承擔起執掌金陵女子大學的重任，積極發揚校訓“厚生”精神；而魏特琳去世后葬于密歇根，碑上刻著四個中文大字“永生金陵”，她在絕筆信中依然滿懷赤誠地表達：“我深深地熱愛金陵女大，如果我有十次生命，我愿意全部無私地奉獻給她。”當我行走在魏特琳和張純如曾經求學過的伊利諾伊大學校園里時，萌生出了一種強烈的愿望和責任感——把吳貽芳、魏特琳和張純如這三位我心目中的“巾幗英雄”合在一起，來彰顯“個體”的力量和“精神共同體”的力量。我希望中國乃至世界的孩子們從小就能看見這些崇高的“精神燈塔”的存在，所以我選擇了適于兒童閱讀領會的繪本這一文類形式。

　　用繪本為人物作傳，文字故事的篇幅要短小，我選擇從她們的童年講起，希望小讀者們能懂得：她們之所以在成年后做成了不起的大事，乃是從年少起就已逐漸養成優秀的品質，樹立起遠大的抱負。我甄選她們動蕩人生中的重要節點，希望這些充滿力量的故事能給讀者帶去感動、震撼和啟迪。我查閱了大量相關書籍，一次次去了侵華日軍南京大屠殺遇難同胞紀念館，忍痛重溫那段不堪回首但須直面的歷史。我專程去美國伊利諾伊州尋訪魏特琳的故鄉塞科爾小鎮，看到樸實無華的紀念碑豎立在社區公園里。碑上照片中的魏特琳面容溫和而目光如炬，炎炎夏風吹拂樹葉颯颯有聲，我仿佛聽到了她那始終牽掛中國人民的熱切心跳。我去江蘇淮安參觀張純如紀念館，又去美國加州圣何塞小城尋訪張純如紀念公園、祭掃張純如墓地。感謝張純如母親——張盈盈教授的陪同，八十多歲高齡的張媽媽滿懷深情地介紹紀念公園的種種設計，我也更多地了解到她滿心疼愛、引以為豪的女兒的故事。張純如的名言“一個人的力量”鐫刻在高大的石碑上，漣漪狀的山坡麥浪象征其影響如漣漪蕩漾開去……跨國尋訪的歷程讓我更多了真切的感動，迫切希望能把她們的故事傳播開去，讓更多的人感受她們強大的力量并發揚光大！

　　三部傳記繪本的版式統一而畫風不同，或水彩或工筆，或寫實或寫意，或再現或隱喻，或兼收并蓄。作品既重歷史的考據，也重豐富的細節。我選擇以蠟梅、菊花、鳶尾花的核心意象，分別貫穿吳貽芳、魏特琳、張純如的故事，這三種花能貼切地對應和象征她們的人生、氣質和品格，也為根據史實而來的傳記故事增添一份輕靈的詩意和美感。我和插畫家們一次次不厭其煩地精打細磨，力求以最恰當的文圖形式映照歷史、時代和社會，凸顯人物情感、精神和氣韻，讓人讀時沉浸且讀后回味，并能借此照亮自我，激發對人生要義的思索。

　　細心的讀者會發現：吳貽芳、魏特琳、張純如故事的三個繪本封面底部的波浪相連、綿延不絕，象征她們的高尚情操薪火相繼。“穿過烽火遇見你，精神火種永傳遞”——這是“提燈者”系列繪本的一個創作宗旨，希望這套講述三位女性個人奮斗與家國命運的傳記故事繪本，能喚起人們的歷史記憶，點燃人生理想和志向。讓我們一起守護不朽的正義信念，共同祈愿人間安康，維護世界和平。

　　（作者系南京師范大學文學院教授）

《中國教育報》2025年12月24日 第09版

作者：談鳳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