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字號之所以能夠基業長青,主要原因是在每個時代都能成為最‘潮’的企業。”
作為一家始創于1773年的糕點品牌,蘇州稻香村享受品牌聲譽時也面臨著眾多老字號共同的課題,即如何在傳承經典與吸引年輕消費者之間取得平衡。
在周廣軍看來,“老”不是光環,而是需要放下的包袱,“潮”才是企業應持續追求的方向。通過數字化、電商布局與研發投入,稻香村正逐步推動品牌與產品向現代化轉型,同時系統記錄、傳承傳統技藝,守護著品牌的精神內核與時代價值。蘇州稻香村在復雜市場環境中的發展路徑,也為觀察老字號創新發展打開一個窗口。
為此,瞭望智庫《品味中華·對話新時代企業家》欄目組走進蘇州稻香村集團,與其董事長周廣軍展開深度對話,挖掘稻香村以初心守匠心、以創新謀未來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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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下“老字號”這個包袱
“老字號品牌轉型最大的挑戰是一些‘老’觀念,蘇州稻香村品牌之所以250多年屹立不倒,不僅僅在于傳承,更在于敢于去掉舊的、不合時宜的東西,在每個時代都勇立潮頭,勇于領先。”周廣軍開門見山地闡述了他對老字號生存之道的看法。對他而言,稻香村超過兩個半世紀的歷史,并非固守傳統的記錄,而是一部持續自我革新的歷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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執掌這樣一家歷史悠久的企業,挑戰往往不只在市場,更多來自內外部對“傳統”的固有期待。“人們既希望它保持老口味,又要求它適應新時代。”周廣軍說。而他的應對方式是——徹底放下所謂“老字號包袱”,即那些可能束縛創新的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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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雙重期待,稻香村的轉型從多個維度展開。產品維度上,針對當代消費者對低糖、健康、美味的需求,企業并未完全依賴老師傅的經驗,而是依托自建的三個研發中心,與江南大學等高校合作,在降低糖分的同時盡力保持傳統風味,平衡健康與口感的矛盾。在營銷維度上,稻香村2009年就成立電商部門,較早在天貓平臺開展線上銷售,目前其產品在主流電商平臺糕點類目中具有較高銷量。內部管理維度上,企業引入ERP系統,嘗試通過數字化提升供應鏈與運營效率。
“不是說一個老字號,我就得喜歡你。我為什么要喜歡你?”周廣軍用反問語氣表達了這個觀點。在他看來,老字號必須通過提供符合當代需求的產品與服務來證明自身價值。這一切的背后,在于企業秉持“厚道做人、地道做事、成人達己、追求卓越”的理念,并通過現代管理制度將其落實到公司治理、人才培養與技術研發中。
目前,蘇州稻香村集團在全國擁有10個生產基地,其中4個工廠屬于高新技術企業。另外,企業還設立了3個研發中心,與高校科研院所合作,針對低糖、健康等現代需求進行產品研發,還探索如何利用數字化等技術手段賦能生產與管理。
“新的烘培企業、烘培店、烘焙產品層出不窮,我們也會積極吸收新觀念、新理念,結合我們自身研發、供應鏈、品控優勢,做更適合時代、有話題感的產品,去適應新一代的消費者。”面對新一代烘培品牌的沖擊,周廣軍視野開放,表示要向新品牌學習如何吸引新一代消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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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上,蘇州稻香村努力與新消費趨勢接軌,在年輕化上動作頻頻。2024年中秋,推出與《黑神話:悟空》聯名的“齊天攬月”禮盒;2025年中秋與“與輝同行”牽手定制“月滿九州”月餅禮盒,在直播中董宇輝展示厚厚的檢測報告,讓用戶買得放心、吃得安心;探索“老字號+”模式,推出“城市伴手禮”創新產品,將當地文旅與產品相融合,推出了蘇州碧螺春茶酥、北京頤和園和圓明園定制伴手禮、菏澤牡丹鮮花餅、沈陽“盛京八景”、成都“熊有成竹”以及武漢“櫻花餅”等新穎產品。
與此同時,周廣軍也表示,營造話題度是產品營銷的一種手段,但堅持長期主義,更重要的是堅持老字號的工匠精神,把產品做到極致,才能經得起市場的長期考驗。
守住老字號的“魂”
在企業年輕化、規模化過程中,傳統手工技藝如何延續?周廣軍認為,技藝傳承與商業發展并不矛盾。
對于保護傳統技藝,稻香村采取了系統性記錄方式,曾連續7天、每天9小時,錄制老師傅的傳統制作技藝,哪怕為此重新壘起土灶。
“可能有的技藝,我們現在做產品的時候不一定適合,但那種工匠精神很有意義。”周廣軍認為,手工技藝中對食材、工藝節點苛刻要求的精神內核,才是真正需要傳承的“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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稻香村的許多產品與傳統節日、節氣緊密相連,這使得品牌與中華傳統文化產生了深度關聯。周廣軍也意識到,當消費者將“稻香村”與中華傳統文化畫上等號時,這既是對品牌的認可,也意味著對其文化承載功能的更高期待,但無論產品被賦予多少文化意義,其作為食品的基本屬性——“好吃”與“健康”始終是首位的。
目前,企業將蘇式月餅制作技藝等申報為非物質文化遺產,并以師徒方式延續,可追溯的傳承序列已至第六代。
但在商業擴張與規模化生產中,手工技藝的角色已被重新定位。周廣軍表示,真正全手工制作的產品,在總產量中占比已非常小。手工技藝更多作為一種精神內核,被融入標準化生產體系中,體現為對原料與工藝節點的嚴格把控。
當談及中國企業家精神時,周廣軍又一次提到了“厚道做人、地道做事、成人達己、追求卓越”的企業理念。他表示,這不僅僅是貼在墻上的口號,還是企業發展、員工培養和社會責任等各層面需要實踐的原則。他還表示,企業達到一定規模后,必須有一種超越利潤的追求和對“能給社會帶些什么”的思考,這種價值觀層面的貢獻方是引領企業持續前行的精神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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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中國味道”飄香海外
蘇州稻香村的產品已出口至全球近60個國家和地區,不僅為海外華人一解鄉愁,而且隨著影響力的不斷擴大,也已經成為傳播中華文化的物質載體。
對此,周廣軍坦言,最初的消費動力主要來自海外華人對故鄉文化的眷戀。“中秋的時候可能都想要去吃月餅,因為它有故事,有中國的這種禮儀文化。”隨著中國國際影響力的提升,更多外國消費者開始嘗試“中國味道”。
當中式糕點遇上西方味蕾,文化差異也是不可避免的挑戰。
蘇州稻香村的策略是“入鄉隨俗”:首先,嚴格遵守各地的法規與標準;其次,根據當地飲食習慣對產品進行適度調整,但堅守中國風味。“從魂兒、從它的味兒來講,還是中國味道。”周廣軍如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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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對外文化傳播層面,周廣軍認為產品本身是基礎。
“稻香村首先是食品,最重要的是好吃,這樣消費者才能接受它豐富的味道和獨特的層次結構。在此基礎上,海外消費者才會進一步感受產品背后的文化故事。”他表示,早期推廣多由海外華人向外國朋友解釋和傳播,而現在,海外消費者也能懂得酥皮月餅等糕點不同結構層次帶來的感官體驗,由此也開始了解中式點心和中國文化。
對于中式糕點的未來,他有幾項基本要求:安全、健康、美味。由于中式糕點與傳統文化深度綁定,產品必須扎實,才能承載住文化價值。而所謂現代技術,應服務于“如何讓產品更健康、更美味”,而非“科技與狠活”。因此,行業需打破邊界,推動中式糕點“破圈”發展。
談及未來,周廣軍沒有描繪百年藍圖,而是重申了企業的價值定位:“稻香村要給人們的幸福生活提供價值,成為人們幸福生活的一部分。”他期望的未來稻香村,是“文化的稻香村,健康的稻香村,科技的稻香村”。
正如周廣軍在訪談尾聲所言,如果有一杯酒,他一定要敬給歷代師傅、消費者和這個時代——這杯酒里,混合著對過往的敬意、對當下的責任,以及對前路仍需在“守正”與“創新”間謹慎前行的清醒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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