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的一聲,我把空月餅盒摔在餐桌上,瓷盤被震得嗡嗡響。老伴老李正蹲在陽臺侍弄他的月季花,聽見動靜探出頭,沾著泥土的手在圍裙上蹭了蹭:“老婆子,咋咋呼呼的干啥?”
我指著盒子里僅存的一塊月餅渣,氣得聲音都發(fā)顫:“干啥?你自己看!妮兒特意從蘇州寄來的鮮肉月餅,十塊!我昨天才跟你說這是她排隊(duì)倆小時買的,你倒好,全給造了?”
老李的臉?biāo)查g漲紅,像他剛澆過水的月季花瓣:“我……我忘了。”這話更讓我氣不打一處來,結(jié)婚四十多年,他啥毛病都改了,就這記性越來越差,可再差也不能把女兒的心意當(dāng)零嘴兒啊。
女兒隨軍在蘇州,三年沒回娘家了。前幾天視頻時說當(dāng)?shù)乩献痔柕孽r肉月餅上市,知道我愛吃咸口的,凌晨五點(diǎn)就去排隊(duì)。快遞寄來的時候冰袋還沒化,油酥皮兒一碰就掉渣,我特意藏在冰箱最上層,想著等周末兒子一家來,切開來大家嘗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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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了?”我拿起桌上的老花鏡往他面前一戳,“我前天說的時候你點(diǎn)頭,昨天說的時候你應(yīng)著,今天一睜眼,就剩點(diǎn)渣了!老李我跟你說,這不是月餅的事兒,是你壓根沒把妮兒的孝心當(dāng)回事!”
老李嘴笨,急得直跺腳,手里的噴壺“嘩啦”灑了一地水:“我真不是故意的,早上起來胃里空落落的,看見冰箱里有月餅就拿了一塊,吃著吃著就……”他越說聲音越小,最后撓著頭蹲回了花架旁,背影都透著委屈。
我看著他佝僂的后背,心里的火氣消了一半。這兩年他記性是真不行,上次去接小孫子放學(xué),愣是在學(xué)校門口多等了一個小時,說忘了孫子已經(jīng)升三年級,還守著二年級的校門傻站著。醫(yī)生說這是輕度認(rèn)知障礙,讓我多擔(dān)待,可再擔(dān)待也架不住他總犯這種“糊涂”。
氣歸氣,女兒的心意沒了,我總得給孩子們一個說法。我掏出手機(jī)給兒子李偉打了電話,語氣故意放沉:“偉子,今天周六別出去了,帶著媳婦孩子來家里吃飯,我有事跟你們說。”
掛了電話,老李從陽臺挪進(jìn)廚房,怯生生地問:“老婆子,咱中午做啥菜?我去買條魚,小毛豆愛吃紅燒的。”我沒好氣地白他一眼:“還知道小毛豆愛吃啥,怎么就記不住月餅的事兒?”他嘿嘿笑了兩聲,拎著菜籃子就出了門,臨走前還不忘把空月餅盒收進(jìn)了垃圾桶。
上午十點(diǎn)多,兒子一家就到了。兒媳張燕拎著一大袋水果,小毛豆背著書包撲進(jìn)我懷里:“奶奶!我這次數(shù)學(xué)考了98分!”我掐了掐他肉乎乎的臉蛋,心里的煩悶散了些,可一想到月餅的事,臉色又沉了下來。
李偉剛換完鞋就察覺不對:“媽,您跟我爸吵架了?我爸在廚房切菜都快把土豆削成絲兒了。”我指了指沙發(fā),示意他們坐下,然后把空月餅盒從垃圾桶里撿出來,往茶幾上一放:“你們自己看。”
張燕湊過來一看,立馬明白了:“這不是妹妹寄來的月餅嗎?咋空了?”“還能咋的?”我朝廚房努努嘴,“你爸全吃了,一點(diǎn)沒剩。”小毛豆瞪大了眼睛:“爺爺好壞,獨(dú)吞奶奶的月餅!”
李偉皺起眉頭,剛要開口,廚房門開了,老李端著一盤洗好的葡萄出來,聽見這話手一抖,葡萄滾了兩個在地上。他蹲下去撿,聲音悶悶的:“是爸不對,爸記性差,忘了這是妮兒給你媽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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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不是我說您,”李偉的聲音也提高了些,“我妹三年沒回來,寄點(diǎn)東西多不容易,您怎么能……”“你別罵你爸!”我突然打斷他,話一出口自己都愣了。其實(shí)我喊他們來,不是想讓兒子指責(zé)老李,就是心里堵得慌,想找個人說說。
氣氛一下子僵住了。張燕趕緊打圓場:“爸也是無心之失,再說不就是月餅嘛,我下午去超市買兩盒,各種口味都有。”“這不一樣!”我嘆了口氣,“這是妮兒排隊(duì)買的,不是超市貨架上隨便能買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