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魏樂平王拓跋丕：戰功赫赫卻憂郁而終，一場夢竟成催命符

公元444年的北魏平城，寒風卷著雪花拍打在樂平王府的朱門上，府內一片死寂。曾經叱咤沙場、深受兩代帝王器重的樂平王拓跋丕，在無盡的憂慮中閉上了雙眼，年僅四十余歲。他不是戰死疆場，也不是獲罪賜死，而是硬生生“憂薨”——憂郁而亡。

這個出身皇室、手握重兵的王爺，一生究竟經歷了什么？為何會落得如此結局？這還要從他的顯赫出身說起。

拓跋丕是北魏明元帝拓跋嗣的次子，生母為大慕容夫人，異母兄是后來的太武帝拓跋燾。作為皇室次子，他沒有像其他朝代的皇子那樣活在太子的陰影里，反而憑借出眾的才干贏得了父親的格外偏愛。《魏書·卷十七·列傳第五》記載：“樂平王丕，少有才干，為世所稱。太宗以丕長，愛其器度，特優異之。” 這里的“太宗”就是拓跋嗣，“特優異之”四個字，道盡了這位皇次子的特殊地位。

泰常七年（422年），年僅十幾歲的拓跋丕就被封為樂平王，加授車騎大將軍，這份封賞在當時的宗室中極為優厚。拓跋嗣去世后，拓跋丕全力輔佐兄長拓跋燾開疆拓土，成為北魏對外征戰的核心將領之一。

延和元年（432年），北魏大舉攻打北燕，拓跋丕率軍主攻冀陽，順利攻克城池，俘獲大量人口牲畜，立下首功。《魏書·卷四上·帝紀第四上》明確記載：“驃騎大將軍、樂平王丕攻冀陽，皆拔之，虜獲生口，班賜將士各有差。” 三年后，他再次領兵四萬東征北燕，直抵北燕都城和龍，成功遷徙當地百姓六千人回北魏，進一步削弱了北燕的實力。

除了征戰勇猛，拓跋丕還極具政治遠見。北燕滅亡后，末代皇帝馮弘投奔高句麗，拓跋燾大怒，打算即刻攻打高句麗。關鍵時刻，拓跋丕上疏勸諫，認為“和龍新定，宜優復之，使廣修農殖，以饒軍實，然后進圖，可一舉而滅”，意思是剛平定和龍地區，應該先讓百姓休養生息、發展農業，充實軍資后再進軍，才能一舉消滅高句麗。拓跋燾采納了他的建議，避免了一場勞民傷財的遠征，這一決策也被《資治通鑒·卷一百二十三》詳細記載。

此后，拓跋丕又奉命征討南秦王楊難當，督領河西、高平諸軍。行軍至略陽時，他軍紀嚴明，“所過無私”，當地百姓主動送來牛酒犒勞軍隊。當時諸將提議誅殺當地豪帥、劫掠物資充實軍餉，拓跋丕在中書侍郎高允的勸諫下拒絕了這一建議，堅持“綏懷初附，秋毫無犯”，最終順利平定叛亂，穩住了秦、隴地區的局勢，《北史·卷十六·列傳第四》也印證了這一仁政舉措。

太延五年（439年），拓跋燾消滅北涼后，任命拓跋丕鎮守涼州，足見對他的信任。此時的拓跋丕，手握兵權、聲望日隆，看似前途無量，卻不知一場滅頂之災正在悄然逼近。

這場災難的導火索，是尚書令劉潔的謀逆案。劉潔是北魏重臣，深得拓跋燾信任，但他恃寵而驕，專斷朝政，還對拓跋燾的北伐決策不滿。太平真君四年（443年），拓跋燾親征柔然，劉潔竟假傳圣旨更改諸將會師日期，導致北伐失利。更致命的是，審訊后發現，劉潔曾對親信說：“如果皇上不能返回，就立樂平王拓跋丕為帝。” 不僅如此，他還求取圖讖，詢問自己是否有當皇帝的命。

謀逆乃是滅族重罪，劉潔及其黨羽張嵩等人很快被夷滅三族，受牽連而死的達一百人。拓跋丕雖然沒有直接參與謀逆，但“被立為帝”的傳言已經讓他跳進黃河也洗不清。而在此之前，一件看似不起眼的小事，更讓他的處境雪上加霜。

拓跋燾曾在平城建造了一座高達二十多丈的白臺，拓跋丕曾夢見自己登上白臺，四下望去空無一人。他找來占卜者董道秀筮卦，董道秀說：“大吉。” 拓跋丕當時雖未言語，卻面露喜色。這件事本是私密之舉，卻在此時被翻了出來。《資治通鑒·宋紀六》記載，高允后來評價此事時說：“王之問道秀也，道秀宜曰：‘窮高為亢。《易》曰亢龍有悔；又曰高而無民，皆不祥也。’” 意思是這個夢本是不祥之兆，董道秀卻謊稱大吉，加速了拓跋丕的悲劇。

劉潔案的牽連、夢境的不祥預兆，讓拓跋丕陷入了無盡的恐懼之中。他深知兄長拓跋燾雄才大略，但也猜忌心重，面對這樣的局面，他百口莫辯。太平真君五年（444年）二月癸酉，拓跋丕在持續的憂慮中病逝，謚號“戾王”。“戾”字在謚號中意為“罪過、乖戾”，足見拓跋燾對他的怨恨尚未消解。

更令人唏噓的是，為他占卜的董道秀也被拓跋燾下令處死，理由是“以筮不吉而言吉，矯媚亂常”。而拓跋丕的兒子拓跋拔雖然繼承了樂平王爵位，但在十一年后，也因事獲罪被賜死，封國被削除，《魏書·卷十七·列傳第五》記載：“子拔，襲爵。后坐事賜死，國除。” 一門兩代王爺，最終都落得如此凄涼的結局。

李延壽在《北史·卷十六·列傳第四》中評價拓跋丕：“樂平、樂安俱以將領自效，竟以憂迫而逝，驗克終之為鮮。” 意思是拓跋丕兄弟倆都以將領之身效力朝廷，最終卻因憂慮逼迫而死，印證了善始善終的艱難。縱觀拓跋丕的一生，他有才干、有戰功、有遠見，本可成為北魏的一代賢王，卻因卷入權力漩渦、加上一個被曲解的夢境，最終郁郁而終，實在令人惋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