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長津湖,真的和圣誕節沒關系
這幾年,中國互聯網上形成了一種頗具儀式感的景象:一到平安夜和圣誕節,總有人準時跳出來,把圣誕樹、火雞和長津湖戰役放在同一張道德餐桌上,然后語重心長地問一句——“你們怎么還有心情過節?”
這個問題聽起來很嚴肅,但問題在于,它建立在一個并不成立的前提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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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最基本的歷史事實擺出來,其實并不復雜。
長津湖戰役的關鍵轉折點出現在1950年11月27日,美軍完成系統性撤離;戰役在軍事意義上的結束時間是1950年12月24日;而且,無論是官方表述還是權威史料,從來沒有把12月25日認定為所謂“長津湖戰役勝利日”。
也就是說,“12月25日等于長津湖勝利日”并不是歷史結論,而是一種后來被不斷加工、不斷情緒化的說法。它更像是一種網絡時代的情緒快捷鍵,一按就響,一響就顯得立場特別正確。
如果連日期都記不清,卻要求別人必須肅穆、必須自覺、必須放棄過節,那就已經不是在尊重歷史,而是在拿歷史當情緒管理工具。
二、為什么這種說法越來越流行?因為它太好用了
說實話,這套敘事之所以能流行,并不是因為它多嚴謹,而是因為它太省事了。
第一,它幾乎不需要任何歷史知識。你不需要真的了解長津湖戰役,不用知道戰役過程,更不用記清時間節點。只要你知道一句話:“你忘了長津湖”,就夠了。歷史在這里被壓縮成一個標簽,方便攜帶,隨時調用。
第二,它能瞬間占據道德高地,而且幾乎沒有反駁空間。因為一旦有人回應,討論就很容易從“事實是否如此”,滑向“你是不是不尊重犧牲”。這是一種非常高效的輿論策略——不討論問題本身,直接討論態度。
第三,也是最關鍵的,他挑選了一個非常安全的批評對象。批評普通人過節,風險為零;要求個體犧牲快樂,成本極低;而真正復雜、真正需要解釋的問題,則可以暫時放一邊。
所以你會發現,這并不是一場關于歷史的討論,而是一場關于姿態的展示。歷史在這里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站在哪一邊”。
三、從網上喊一喊,到現實里不準過
如果說網上互懟還算情緒表達,那么這幾年發生的另一些事,就沒那么“虛擬”了。
不準學生過圣誕節,不準商場擺圣誕裝飾,不準搞圣誕聚會和活動……這些已經不是網友吵架,而是進入了現實管理層面。給出的理由往往也很統一:這是“文化自信”的體現。
但問題在于,如果一種文化的自信,需要通過禁止裝飾、限制行為、制造羞恥感來維持,那它恐怕已經不太自信了。真正有底氣的文化,從來不怕多一個節日、多一棵樹、多一點熱鬧。
更準確地說,這種做法并不是文化自信,而是一種文化防御姿態:對外來文化高度敏感,卻又不太確定自己到底怕什么,于是干脆選擇“先禁為敬”。久而久之,所謂的自信,就變成了“別人不能干什么”,而不是“我們到底有什么”。
四、看看別的國家怎么過
把目光放到國外,其實很容易看出差別。
在加拿大,多倫多公立教育局每年2月都會有中國文化月,面向全體學生講春節和中國習俗;其他月份也會有非洲文化、南亞文化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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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逢印度節日、伊斯蘭節日、猶太節日,學校都會發祝福。沒人擔心“這樣會不會沖淡主流文化”。
加拿大人并沒有因為祝福太多節日,就不知道自己是誰。
有人會說,那是因為它是移民國家。那我們再看一些不太好反駁的例子。
日本不是移民國家,但圣誕節照樣過得熱熱鬧鬧,社會以各種方式慶祝這個節日。而在韓國,圣誕節是法定公共假日。
五、當歷史被反復調用,真正被消耗的是什么
把圣誕節和長津湖硬拽到一起,看似是在“守護歷史”,實際上卻是在不斷消耗歷史本身。當歷史被簡化成一句用來堵嘴的話,它就不再是歷史,而變成了一種道德道具。
真正成熟的社會,不會要求人們在每一個節日里都保持緊張和自我審查;真正嚴肅的歷史記憶,也不需要靠剝奪普通人的日常快樂來證明其分量。
記住歷史,并不意味著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要情緒待命;尊重犧牲,也不等于把快樂本身視為一種原罪。
圣誕節不是歷史的敵人,過節的人也不是歷史的對立面。真正值得警惕的,是把歷史當成工具,隨時拿出來管理他人的情緒和生活。
如果一個社會需要不斷提醒人們“不該快樂”,那它真正缺乏的,可能不是記憶,而是安全感。
祝大家圣誕節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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