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公元505年的冬天,北魏邊境梁城的軍營當中,火把正在搖曳著。陳伯之拿著從南梁軍營送來的帛書,他首先留意到的是卷軸所使用的用料是江南特產的越綾,越綾相較于北方的粗麻紙要柔軟得多。這位出身于草莽的將軍也許沒有想到,這卷輕飄飄的絹帛,所具有的分量比千軍萬馬進行沖殺還要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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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認為丘遲這封信的開場白非常巧妙。他沒有直接斥責叛將,而是先夸贊將軍你勇冠三軍,才能是世間少有的。然后話鋒一轉,說怎么一下子變成了逃亡的人,聽到鳴鏑就腿打顫,對著穹廬就屈膝,又是多么的差勁!這種先揚后抑的筆法,如同老友重逢時的調侃,但是每一個字都刺中了陳伯之的痛處。要知道陳伯之不識字,幕僚誦讀的時候,帳內的親兵都看到他下意識地摸了摸左耳,那是早年搶劫時被船主割掉的殘疾之處,一旦有情緒波動就會發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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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史料記載,陳伯之歸降的時候沒有來得及通知自己的兒子,結果陳虎牙被北魏殺害了。在這倉促的背后,或許能夠顯現出書信所帶來的心理震蕩是多么的嚴重。丘遲在書信的末尾特意提到高臺還沒有倒塌,愛妾還在,好像是平常的話語,實際上是暗中指梁武帝保留了他在江州的宅邸。這種精準的用情報,比單純的威脅更讓人感到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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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的余味蘊含于細節當中。陳伯之歸降梁朝之后被封為太中大夫,他在晚年常常向他人說起丘記室知道他這一事情,而丘遲的墓志銘上面僅僅刻著吳興丘遲這幾個字,仿佛他一生的功績都在故鄉的山水之間。這種跨越立場的相互成全,或許比任何勸降的技巧都更貼近本質。真正的說服并非是征服,而是喚醒。如同江南的三月里,草兒生長鳥兒飛翔,種子早已經埋藏在地下,就只等待著春風來敲響門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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