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4年9月21日凌晨,瓦萊塔舊港的燈塔依舊閃著昏黃的光,歡呼聲從岸邊傳來。就在這天,馬耳他結束了154年的英國殖民統治,正式掛出了自己的紅白旗。獨立的喜悅尚未散去,新的焦慮已經撲面——一個面積不過316平方公里、人口不到40萬的小島國,要如何在冷戰風高浪急的地中海站穩腳跟?
英軍撤離的噪音很快被美國第六艦隊的螺旋聲取代。五角大樓盯上的是馬耳他扼守歐非海上要道的優越位置;馬耳他需要的是經濟援助與安全承諾。于是,一紙防務協定把兩者捆在了一起:華盛頓提供資金和顧問,瓦萊塔允許美國臨時使用港口與機場。自此,馬耳他在外交投票中對美國言聽計從幾乎成了公開的秘密。
把鏡頭轉到1971年10月25日的紐約。聯合國總部大會堂里,172面會員國國旗在燈光下微微晃動。76票贊成、35票反對、17票棄權——恢復中華人民共和國在聯合國合法席位的決議塵埃落定。按順序唱票時,歐洲板塊幾乎一邊倒地投出綠色按鈕,有意思的是,電光板上突然蹦出的一個紅點格外刺眼。會場后排傳來低聲疑問:“是誰?”這句短短的悄聲,后來被多位代表回憶為當天最抓耳的瞬間。
答案是馬耳他。歐洲惟一的反對票,就這樣按在了遙遠的地中海島嶼手里。為什么偏偏是它?要理解這張票,需要回溯中美博弈的暗線,以及馬耳他與英美同盟的深層利益。
![]()
1949年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原本屬于國民政府的安理會常任理事國席位理論上應隨之更換。然而,美國不愿失去在東亞遏制社會主義陣營的支點,決定把臺灣當局留在聯合國。1951年2月,美方抓住“志愿軍入朝”借口,推動聯大把代表權問題列為“重要議題”,需三分之二多數方可通過。看似程序正義,實則拖延戰術。一拖,便是十年。
60年代初,大批亞非新獨立國家相繼入聯,美蘇僵持結構開始松動。1961年第十六屆聯大,關于討論中方席位的議題終于列入日程,但美國仍憑借“一票否決”與政治游說多次擱置表決。與此同時,蘇中交惡,華盛頓意識到“以華制蘇”或成新棋。尼克松上臺后更是將此設為對外戰略的一環。
1971年春,阿爾巴尼亞和阿爾及利亞遞交“兩阿提案”,要求直接恢復北京政府合法席位并驅逐臺灣當局。白宮嘗試“平衡術”,拋出“雙重代表提案”——讓北京進安理會,把臺灣降為普通會員國。中方堅決拒絕,毛澤東的態度干脆利落:“寧可再等幾年,也絕不搞兩個中國。”雙方僵局之際,中美“乒乓外交”意外升溫,美國評估后決定象征性反對“兩阿提案”,試圖維持主導權。
![]()
問題來了:西歐跟嗎?法、英面對非洲、亞太盟友的壓力,加上自身對華貿易興趣漸濃,選擇投贊成票。北歐國家較早同北京互動,也舉起綠牌。東歐更不用說,支持新中國是冷戰定位的一部分。如此一來,美國發現自己在歐洲無真正“鐵桿”,只剩馬耳他愿出手。
馬耳他的政治算盤并不復雜。第一,它依靠美國經濟援助。獨立初期的馬耳他財政赤字嚴重,旅游和船舶修造尚未形成規模,美元貸款與技術合作成為救命稻草。第二,它希望保持與英國的軍事租約。盡管倫敦在1967年后陸續撤軍,但依舊掌握著部分后勤設施。反對北京、附和華盛頓,被視為討好這兩位老東家的捷徑。
值得一提的是,當時的馬耳他工黨與國民黨交替執政。1971年正值國民黨政府時期,對西方立場更為靠攏。首相博爾季嘉接受了美國大使的建議,在投票前夕召集內閣,迅速拍板“反對兩阿提案”。考慮到本國與臺灣幾乎沒有接觸,舉動純屬地緣政治的附帶動作,卻讓它意外成為歐洲“孤紅”。
![]()
即便如此,中國政府并未將馬耳他劃為“敵對國家”。1972年1月,中馬正式建交。同年夏天,中國援助的第一批醫療隊抵達戈佐島。此后十年,中國專家幫助馬耳他修建了中馬友誼門診、體育館和住宅小區。馬耳他方面也在1974年支持聯合國第2758號決議后續執行工作,外交立場迅速翻轉。
回味這一系列節點,能看見冷戰后期各國外交的微妙與務實:超級大國在拉扯,微型國家在求存,新興大國則在拓展空間。1971年那張孤零零的反對票,如今更多是一樁歷史小插曲,卻折射出一度錯綜復雜的國際格局。
特別聲明:以上內容(如有圖片或視頻亦包括在內)為自媒體平臺“網易號”用戶上傳并發布,本平臺僅提供信息存儲服務。
Notice: The content above (including the pictures and videos if any) is uploaded and posted by a user of NetEase Hao, which is a social media platform and only provides information storage servic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