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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開清宮檔案,一篇特殊的御筆文章引人注目。乾隆皇帝竟然為前朝明朝的一位貴妃寫了四百多字的辯護文,收錄在《乾隆御批通鑒》中。這位萬貴妃在《明史》里被描繪成殘害后宮、毒殺皇嗣的惡婦,連清朝皇帝都看不下去了。這場跨越三百年的歷史翻案,背后藏著什么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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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場跨越朝代的歷史翻案
乾隆在批閱《明史》時,看到關于萬貴妃的記載,當場就在書頁邊上寫下了評語:"此說荒唐!"隨后提筆寫了一篇《駁明憲宗懷孕諸妃皆遭萬妃逼迫而墮胎》。作為清朝皇帝,乾隆為什么要為明朝的貴妃說話?這事得從《明史》說起。
《明史》里面,萬貴妃簡直是個蛇蝎美人。書上寫得清清楚楚:"掖廷御幸有身,飲藥傷墜者無數。"意思就是,后宮嬪妃只要懷孕,全被萬貴妃強迫喝藥墮胎。更狠的是,明孝宗的生母紀妃突然暴斃,傳聞也是萬貴妃下的毒手。明孝宗朱祐樘出生時,頭頂還禿了一塊,據說是紀妃懷孕時中了萬貴妃下的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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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記載看起來有鼻子有眼,一代代流傳下來,萬貴妃就成了歷史上出了名的惡毒婦人。歷朝歷代的文人罵她,野史演義抹黑她,影視劇里也把她演成心狠手辣的狐貍精。萬貴妃的形象,已經徹底釘在了恥辱柱上。
乾隆偏偏不信。這位皇帝從小接受的就是嚴謹的史學教育,對歷史記載格外較真。翻看《明史》這段記載,乾隆越看越覺得不對勁。宮闈之事本來就私密,怎么能憑著民間傳聞就寫進正史?更關鍵的是,這些指控漏洞百出,前后矛盾。
乾隆在文章里直接質問:萬貴妃如果真能堵死所有生育,明憲宗的長子朱佑極是怎么活下來的?這位太子生于成化五年,活得好好的,沒有任何被迫害的記錄。既然萬貴妃對后宮監察這么嚴,紀妃怎么可能用"肚子長病痞"的謊言蒙混過關?萬貴妃派去的心腹宮婢,剛好都心軟放過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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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邏輯說不通。再看《明憲宗實錄》,從頭到尾沒有一個字提到萬貴妃墮胎害人的事。這可是明孝宗即位后命人修撰的官方記錄,萬貴妃已經去世,史官寫她恃寵而驕、奢侈僭越都不怕得罪人,為什么單單不提這么重大的"殘害皇嗣"罪行?
乾隆動筆寫這篇辯護文,不是為了給萬貴妃翻案那么簡單。這位皇帝想告訴世人:修史要講證據,不能把野史傳聞當成事實。明朝那些編《明史》的文人,把道聽途說的故事堂而皇之寫進正史,這是對歷史的不負責任。
從野史到正史的離奇之路
《明史》關于萬貴妃的那些惡名,到底從哪兒來的?追根溯源,整個事情更加離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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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貴妃1487年去世,到了萬歷年間的1592年左右,有個叫于慎行的人寫了本《谷山筆塵》。書里記載了一個故事:南京宮里有個老太監,給他講了一百多年前北京皇宮里萬貴妃如何殘害后宮的事。注意這個時間差——距離萬貴妃去世已經過去了105年!一個南京的老太監,講述發生在百年前北京皇宮深處的秘密,這能有多少可信度?
這還沒完。到了明末,毛奇齡寫了本野史叫《勝朝彤史拾遺記》,把于慎行那個老太監的故事又抄了一遍,添油加醋寫得更生動了。巧的是,這位毛奇齡后來參與了清朝修《明史》的工作。結果呢?《明史·萬貴妃傳》的內容,跟毛奇齡那本野史幾乎一模一樣,連文字都基本照抄。
一個百年前老太監的三手傳聞,就這樣堂堂正正寫進了官修正史。清朝那些修史的文人,連基本的史料考證都不做,就把野史當成了事實。乾隆看到這個,能不生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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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來看看這些指控的邏輯問題。《明史》說萬貴妃殘害皇嗣,讓明憲宗差點絕后。實際情況呢?明憲宗朱見深一共生了14個兒子、6個女兒,在整個明朝,除了朱元璋,子嗣數量排第一。這叫差點絕后?
成化五年,柏賢妃生下皇長子朱佑極,明憲宗高興得不得了,馬上立為太子。野史說這孩子被萬貴妃毒死了,可《明實錄》清清楚楚記著,這位太子是病死的,宮里上下都知道,沒人提過萬貴妃下毒的事。成化六年太子去世后,明憲宗還活了十幾年,期間陸續又生了十幾個孩子。
更搞笑的是關于明孝宗的那段。野史說太監張敏冒死保護孝宗,把嬰兒偷偷藏起來養到6歲。既然這么怕萬貴妃發現,干嘛不藏到宮外?反倒留在宮內的安樂堂?廢皇后吳氏還經常來喂奶,難道不怕萬貴妃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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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史商輅傳》和《商輅疏》里有段記錄最打臉:朱佑樘被立為太子之前,是由萬貴妃親自照顧撫養的!內閣首輔商輅還專門上奏章說了這事。如果萬貴妃真要害死這孩子,天天撫養的時候有一百種機會下手,何必等到后來?
紀妃的死因同樣站不住腳。《明實錄》記載,紀氏生病很長時間了,在宮外養病。內閣首輔商輅上奏,請求讓母子相見,明憲宗批準了。紀氏搬進宮住了兩個月后病逝,不是什么暴斃,更不是被毒死。
乾隆在辯護文里把這些矛盾一條條列出來,最后總結:記載歷史的人往往把傳聞中不合事實的東西附會粉飾,這種做法實在不足為信。他這話不只是說萬貴妃,更是在批評那些不負責任的史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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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相背后的政治算計
萬貴妃被抹黑,背后其實有深層原因。這個山東諸城的普通女孩,4歲入宮當宮女,19歲被派去照顧2歲的太子朱見深。土木堡之變后,朱見深的太子之位被廢,軟禁了好幾年。那段最黑暗的日子里,陪在他身邊的只有萬貞兒。
1464年,朱見深即位當了皇帝,第一件事就是寵愛萬貞兒。這女人比他大17歲,已經35歲了,跟明憲宗的生母周太后同歲。吳皇后看不下去,找茬打了萬貞兒一頓。明憲宗知道后立刻廢掉吳皇后,這在當時朝野震動。
一個比皇帝大十幾歲的老宮女,憑什么獨占恩寵23年?周太后也搞不懂,問兒子:"她既不貌美,又不能生育,憑什么這么寵她?"明憲宗只回答了一句:"只有她能安撫我。"這七個字,道出了他們之間的感情基礎——患難與共的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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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化二年,36歲的萬貞兒生下明憲宗的第一個兒子,皇帝大喜,封她為貴妃。可惜孩子不到一歲就夭折了。從此萬貴妃再也沒有懷孕,這符合生理規律。古代醫療條件差,36歲喪子后不再生育太正常了。
明憲宗前期只寵萬貴妃,后宮嬪妃本來就少,子嗣少很正常。等到1476年,萬貴妃已經46歲,接近絕經年齡。這時候明憲宗才廣納妃嬪,于是后宮接連生下十幾個孩子。這個時間線,完全可以解釋為什么前期子嗣少,后期子嗣多,根本不需要用"萬貴妃墮胎"來解釋。
那為什么《明史》要抹黑她?政治原因。萬貴妃生前認了個"侄子"叫萬安,這人當了內閣首輔,史稱"紙糊閣老",治國無能。宦官汪直也靠著萬貴妃的關系掌管西廠,搞得朝政烏煙瘴氣。文官集團恨透了這兩個人,可又動不了萬貴妃。等她一死,所有的黑鍋都往她身上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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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與修《明史》的那些明朝遺老,對自己的王朝滅亡滿肚子怨氣,需要找個背鍋俠。萬貴妃不是外戚豪門,沒有家族勢力保護,罵她最安全。野史傳聞正好提供了素材,于是就有了《明史》里那些聳人聽聞的記載。
諷刺的是,清朝康熙皇帝修《明史》時,多次下令要改善明朝皇帝的形象。明史專家顧誠專門考證過這段歷史,康熙覺得前朝皇帝也不容易,不該過分苛責。乾隆繼承了這個觀點,看到萬貴妃被無端抹黑,忍不住寫文章辯護。
1487年,58歲的萬貴妃病逝。明憲宗悲痛欲絕,輟朝七天,給她的葬禮規格等同皇后,謚號"恭肅端慎榮靖皇貴妃"。幾個月后,41歲的明憲宗也跟著去世了。臨終前他說:"萬妃已去,我亦將不久矣。"這份感情,不是裝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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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孝宗即位后,雖然對萬貴妃有怨言,弘治十年還是大加封賞萬家。如果生母真被萬貴妃毒死,這說得通嗎?事實就是,那些殘害后宮的指控,大部分是后人編造的。
乾隆寫的那篇辯護文,字數不多,道理講得明明白白。用事實說話,用邏輯推理,把《明史》的漏洞一條條揭穿。這位清朝皇帝給后世上了一課:歷史不是任人打扮的小姑娘,不能憑著立場和情緒就隨便編造。
三百年后,萬貴妃終于等來了一份遲到的公道。不是說她完美無缺,恃寵而驕、奢侈僭越這些毛病肯定有,可那些"殘害后宮""毒殺皇嗣"的指控,經不起推敲。乾隆的這篇文章,提醒我們對待歷史要多長個心眼,別輕易相信那些添油加醋的野史傳聞。畢竟,真相往往藏在細節里,需要用腦子去分辨,而不是人云亦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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