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山的大旗一倒,故事才算真正開了場,只不過,后面全是血。
大家都以為招安是好漢們最好的歸宿,進了體制,吃上了皇糧,從此太平。
可實際上,當“替天行道”的口號換成了朝廷的軍令,當宋江這個帶頭大哥在征完方臘后就從史書上徹底消失,剩下的那幫人,才真正掉進了時代的絞肉機里。
靖康年間那場天翻地覆的大亂,把整個北中國都砸了個稀巴爛。
金人的鐵蹄南下,皇帝都成了俘虜,另一個跑到了南方。
就在這片沒了王法、處處都是刀光劍影的土地上,三個曾經在梁山一個鍋里攪馬勺的漢子,各自走上了三條完全不搭界的道。
一個想自己當皇帝,一個為國盡忠死得窩囊,還有一個,干脆利落地當了漢奸。
在西邊的陜西那塊地界兒,建炎元年,有個叫史斌的漢子,鬧出了大動靜。
他可不是小打小鬧,直接在興州扯起大旗,自稱皇帝。
《宋史》里就那么幾個字,“關中賊史斌犯興州,僭號稱帝”,但這背后,藏著一個曾經的梁山好漢——“九紋龍”史進。
從一個不愁吃穿的莊主,到落草為寇,再到被招安成個小軍官,史進的人生轉了好幾個大彎。
眼看著趙家的天下都快塌了,他心里那團火又燒起來了。
興州那地方,山高路險,是個進可攻退可守的好窩子。
史進大概是覺得,皇帝輪流做,今年到我家,憑什么姓趙的能坐,我史進就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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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身上那九條龍,在江湖上是威風的紋身,在他自己眼里,這會兒可能就是真龍天子的預兆。
龔開那首贊詩怎么說的?
“龍數肖九,汝有九文。
盍從東皇,駕五色云?”
這話的意思就是,你身上有九條龍,這不就是天命所歸嗎?
趕緊的,別耽誤了。
史進聽進去了,也這么干了。
他以為自己能像宋江那樣一呼百應,拉起一支隊伍,在這亂世里打出一片天。
但他忘了,他不是宋江,他身邊也沒有吳用那樣的軍師,更沒有那三十幾個能豁出命去的核心骨干。
他面對的,是當時南宋朝廷手里最能打的牌之一,吳玠。
吳玠這人,是專門用來啃硬骨頭的,打金兵他在行,收拾內部這些想趁火打劫的,更是手到擒來。
史進的皇帝夢,做得快,醒得也快。
他拉起來的那幫人,說白了就是一群亂民,跟吳玠手下身經百戰的職業軍人一碰,立馬稀里嘩啦。
沒過幾個月,史斌兵敗,被活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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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玠沒跟他多廢話,直接下令砍了。
那九條曾經讓他引以為傲的龍,沒能帶他飛上天,反而成了催命符。
他用自己的腦袋證明了一件事:光有膽子和一身力氣,在真正的國家機器面前,屁用沒有。
就在史進在關中做著皇帝夢的時候,千里之外的山東濟南,另一個梁山好漢關勝,正在用命頂著金人的進攻。
關勝這人,跟史進、李逵都不一樣。
招安以后,他是真心實意地把自己當成了宋朝的軍人。
他不光是史書上有記載,而且是《宋史》和《金史》這兩本對家寫的史書里,都提到了他,評價還不低,說他是“濟南驍將”,“善用大刀”。
這對于一個降將來說,是天大的面子。
建炎二年,金兀術帶著大部隊把濟南城圍得跟鐵桶一樣。
當時的濟南知府叫劉豫,這人是個軟骨頭,一聽金兵來了,腿肚子先轉筋了。
整個濟南城,全靠著關勝這么一個猛人撐著。
他提著那把青龍偃月刀,一次又一次地帶著人沖出城去,跟金兵死磕。
那時候,濟南城墻上下的兵民,看著關勝的身影,就跟看著救命稻草一樣。
硬的打不下來,金兀術就來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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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派人找到劉豫,說只要你開城投降,高官厚祿少不了你的。
劉豫早就嚇破了膽,一聽這話,心立馬就活了。
他想投降,但有個問題,關勝杵在那兒,就是個最大的障礙。
只要關勝還在,這城就降不了。
于是,最臟最爛的事發生了。
劉豫擺了一場鴻門宴,把還在為他、為這座城拼命的關勝請來喝酒。
關勝估計做夢也想不到,敵人的刀槍沒能傷到他,自己人遞過來的酒杯里卻下了毒。
這位被后人附會成關羽后代的漢子,沒死在轟轟烈烈的戰場上,卻死在了自己人卑鄙無恥的算計里。
他的血,灑在了他誓死保衛的土地上,也給“忠誠”這兩個字,寫下了最慘淡的一筆。
關勝這人,腦子里想的只有保家衛國。
他不可能聽說史進在西邊稱帝就跑去投奔,在他看來,那跟造反沒區別。
他手里的刀,是用來砍侵略者的,絕不會對著自己曾經效忠的旗子,哪怕那面旗已經破破爛爛。
關勝在濟南流盡最后一滴血的差不多時候,另一位梁山好漢,黑旋風李逵,也在山東的密州,上演了一出讓人掉下巴的“好戲”。
《水滸傳》里的李逵,是個沒心沒肺的莽漢,除了認宋江這個大哥,天王老子都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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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歷史上的李逵,可精明多了。
他是個徹頭徹尾的現實主義者,誰強就跟誰,一點不含糊。
建炎三年,金兵打到了密州城下,守城的宋將宮儀一看打不過,腳底抹油就往南跑了。
城里亂成一鍋粥,李逵的機會來了。
他腦子轉得飛快。
先下手為強,把密州的最高長官杜彥給宰了,腦袋往城頭一掛,告訴所有人,現在這兒我說了算。
接著,他同時跟兩邊聯系。
一邊派人跟南逃的宋將宮儀說,也派人跟城外的金兵說,話講得非常光棍:“你們誰能打贏對方,我就投降誰。
現在我這就是座孤城,沒別的辦法,誰拳頭硬我跟誰走!”
“唯強是從”,這四個字,就是李逵的人生信條。
什么忠義,什么情分,在活命和富貴面前,都不值一提。
等他看清楚宋軍是真沒戲了,就立馬和另一個叫吳順的同伙,開城門把金人迎了進來。
從梁山好漢到大宋軍官,再到可恥的叛徒,李逵的轉變沒有一絲猶豫。
可笑的是,投靠了強者,不代表自己就能一直笑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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投降金人沒多久,李逵就被他的“好搭檔”吳順給干掉了。
史書沒寫具體為啥,但用腳指頭想也知道,無非就是分贓不均,或者吳順覺得李逵這人太危險,留著是個禍害。
這個曾經的黑旋風,沒能死在敵人的刀下,也沒能像關勝那樣留個忠烈名聲,就這么不明不白地死在了自己人的黑手里。
要是李逵知道史進在關中稱帝,他會去投奔嗎?
太會了,但前提是,史進得能打贏。
對于一個信奉“誰拳頭硬就跟誰”的人,所謂的兄弟情,只有在對方是強者時,才有點利用價值。
說到底,一個忠心耿耿,死在了自己人手里。
一個野心勃勃,落得個身首異處。
還有一個精于算計,最后被同伙黑吃黑。
當江湖的規矩碰上朝代的更迭,那點所謂的兄弟情,連張紙都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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