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蘇
作者 | 樂姐
來源 | 樂活記（ID：lokwooo）
張桂蘭握著拆遷通知書的手在發抖，泛黃的紙頁上"2024年4月15日"的紅章刺得眼睛生疼。
窗外的老槐樹正簌簌落著槐花，她恍惚看見九年前老伴李建國躺在醫院病床上，渾濁的眼睛望著她說："桂蘭，以后咱老兩口就在這院子里養老......"
2014年清明的雨特別冷。張桂蘭跪在老伴墳前，身后站著繼子李強，西裝革履的背影挺得筆直，像根沒有溫度的鐵柱。
紙錢在火盆里蜷曲成灰，她聽見李強說："公司還有會"，轉身時皮鞋踩過濕漉漉的青草，發出刺耳的聲響。
那天晚上，她在衣柜深處翻出李建國的工牌，泛黃的照片上男人笑得憨厚。
2003年再婚時，李強已經28歲，在深圳做著年薪不菲的白領。結婚七年，那孩子總共回來過三次，每次都是匆匆放下禮物就走。
直到2013年李建國查出肺癌，他才請了長假回來照顧。
"媽，我爸說房產要留給你。"某天深夜，李強突然闖進病房，酒氣熏天的嘴里吐出這句話。
病床上的李建國劇烈咳嗽起來，張桂蘭看見他枕頭邊的遺囑草稿，落款處還沒簽字。第二天清晨，李強帶著黑眼圈離開，從此再沒出現在醫院。
斷聯的九年里，張桂蘭學會了用老年機拍照。她拍下院子里的四季：春天槐樹開花時，她踩著板凳摘槐花蒸麥飯；
2022年夏天暴雨傾盆，她和王嬸用塑料布蓋漏雨的屋頂；秋天曬柿子干，小陳快遞員總會幫忙搬竹匾；冬天生煤爐，窗玻璃上結滿冰花。
社區網格員小陳是常客，每個月送米送油時都會說："張奶奶，您這院子比公園還漂亮。"
她不知道，院子里每塊磚都是李建國親手鋪的，葡萄架是他用工廠報廢的鋼筋焊的，就連院角的石磨盤，都是老兩口騎著三輪車從郊區拉回來的。
2023年冬天特別冷，張桂蘭摔斷了胯骨。躺在醫院時，她盯著天花板想：要是自己死了，這房子是不是就歸李強了？可當她出院回家，發現李強的電話號碼已經成了空號。
2024年3月的春風里飄著柳絮。拆遷辦的小劉第三次上門時，張桂蘭正在給葡萄藤綁新竹架。
"阿姨，這片區要建濕地公園，您這院子能賠三套房呢！"小劉的平板電腦里，規劃圖上的綠地正吞噬著熟悉的街巷。
當晚，生銹的門鈴突然響了。張桂蘭透過貓眼，看見西裝革履的李強站在月光下。
"媽，我接您去深圳養老。"他的領帶夾閃著冷光，和九年前病房里的眼神一模一樣。
飯桌上的清蒸鱸魚冒著熱氣。李強說著深圳的養老院有溫泉泳池，張桂蘭卻想起2010年春節，李強帶女朋友回來，姑娘捂著鼻子說："這老房子潮得能長蘑菇。"
"當年爸住院，你是不是以為我要爭房產？"李強突然開口，酒杯里的紅酒晃出漣漪，"其實我是想讓你把房子賣了去深圳，免得你一個人在這吃苦......"
張桂蘭望著他鬢角的白發，想起李建國臨終前攥著她的手說："桂蘭，這院子是咱們的家。"
她慢慢站起身，從五斗櫥最底層拿出個鐵盒，里面整整齊齊碼著九年的水電費單，還有一張泛黃的匯款單——2015年她做手術，李強匿名匯來的五萬塊錢。
拆遷限期的最后一天，張桂蘭坐在槐樹下的搖椅上。陽光透過枝葉在她臉上灑下光斑，遠處傳來推土機的轟鳴。
李強昨天又來過，這次沒穿西裝，眼角的皺紋里盛著疲憊："媽，我在市郊給您買了帶院子的房子......"
"強子，你爸走的時候，手里攥著這片槐樹葉。"她把標本夾里的樹葉放進他掌心，"他說這院子的一磚一瓦都是咱的念想。"遠處的推土機停了下來，幾個戴安全帽的人朝這邊張望。
黃昏時分，社區主任帶著一群人來了。
"張阿姨，您捐房子做社區養老中心的事批下來了！"小陳舉著文件袋跑過來，眼里閃著光。張桂蘭笑了，她看見李建國站在槐樹下朝她招手，手里捧著剛蒸好的槐花麥飯。
李強站在院門口，看著工人把"常青藤老年活動中心"的牌子釘在門楣上。
張桂蘭從兜里掏出串鑰匙："這是新房子的鑰匙，市郊那套帶院子的。"
夕陽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長，像一棵根深蒂固的老槐樹。
作者簡介：樂姐，90后，白羊座，大大咧咧卻心靈手巧，腦洞奇大，創建了最具生活樂趣的公眾號樂活記（ID：lokwooo），為你奉上最實用的生活技巧和百變竅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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