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美麗的清華校園里,有一座清華英烈紀念碑。
它位于清華大禮堂西側水木清華“北山之陰”,高兩米,正面黃銅鑄造,上書“祖國兒女清華英烈”,背面刻有抗日戰爭和解放戰爭時期犧牲的43位英烈的名字。
其中一位就是我們今天講的故事的主人公——閻裕昌。
閻裕昌早年在清華園里當雜役,后來被我國近代物理學奠基人葉企孫先生慧眼識珠,提拔為物理實驗室的實驗員。
抗日戰爭爆發后,他不但保住了當時全國唯一的核材料,還奮勇當先,投身于華北平原轟轟烈烈的“地雷戰”中,成為“地雷戰”的幕后英雄。
然而令人痛心的是,閻裕昌在戰爭中不幸被敵人抓走,受盡折磨。
可不管遭受怎樣的嚴刑拷打、威逼利誘,他都堅貞不屈,不曾吐露半點秘密,最終英勇犧牲。
那么,接下來就讓我們一起來聆聽閻裕昌的人生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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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金子總會發光的
閻裕昌,號錫五,1896年10月13日生于北京郊區。
因為家境貧寒,他幼年只讀過幾年私塾,就中斷了學業。
由于文化水平低,他只能四處找雜活兒干,賺點小錢。
1919年,已經23歲的閻裕昌得到一個機會,在清華學校的校長梅貽琦家中當起了雜役。
梅貽琦家有輛小轎車,那時的車需要充電才能使用,每次充電都要花很長時間。
閻裕昌是個有心人,有一次他看到梅貽琦在給汽車充電,就把充電線路的接法記在心里,事后還畫出一個草圖。
后來梅貽琦無暇充電時,閻裕昌不待他吩咐便把電池充好了。
一來二去,梅貽琦就注意到了這個聰明好學的年輕人,覺得讓他在自己這里當雜役有些屈才,于是就把他推薦給了物理系的葉企孫。
沒多久后梅貽琦來要人,說閻裕昌走了后家里亂糟糟的。
葉企孫卻拒絕道:
“您再找人吧,閻裕昌太難得啦,我長期留用,不能歸還。”
1928年,清華學校改為國立清華大學,閻裕昌被派到物理系實驗室工作。
閻裕昌好學能干,葉企孫非常欣賞他,在1931年將他升為了實驗員。
每次上課前,閻裕昌都會把相關儀器準備齊全,配合教授所講內容進行實驗表演,下課后還仔細揣摩,不斷改進已有的儀器,或籌劃制作新的儀器。
有一次,閻裕昌聽說城里某個銀器作坊有位老工人,能打造銀質的火車頭模型,還能以酒精為燃料運行。
閻裕昌便找到這位老工人,訂做了一套供教學使用。
還有一次,他聽說火器營有人能制造土火箭,就積極向系里推薦,把人請進實驗室協助研究火箭。
后來成為“兩彈一星”元勛的王淦昌先生回憶,自己當年做畢業論文時,需要一個高壓電發生器。
正是閻裕昌用廢棄起電機改造出來一個高壓電發生器,幫他解決了這個難題。
王淦昌評價:
“閻先生為人正直,工作勤懇,手藝高超,思維敏捷,我們同學都從他那里得益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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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受輻射,護送國寶“鐳”
1937年“七七事變”爆發,8月24日,清華奉命南遷。
閻裕昌留了下來,作為清華平校保管委員會的成員,擔負起保護校產的重任。
這些校產中既有校舍房屋等不動產,也有儀器設備、圖書檔案等寶貴物資。
而對清華物理實驗室來說,最珍貴的物資是50毫克鐳。
鐳最早是由法國科學家居里夫人從瀝青鈾礦中提煉出來的。
八噸礦石才能提煉出一克鐳,因此鐳價格高昂,一克鐳售價高達十萬美金。
而清華收藏著的這50毫克鐳,也是當時整個中國唯一的鐳,是中國核物理研究的根基,意義重大。
葉企孫教授要去天津,幫助學校教師和學校資產從那里轉移南下,臨行前他一再叮囑閻裕昌,要保護好這50毫克鐳。
很快,日軍進城,占領了清華園,他們想霸占物理系的儀器設備,威逼閻裕昌交出物理系各房間的鑰匙。
閻裕昌據理力爭,被打得頭破血流,遍體鱗傷。
1937年8月底的一個黃昏,閻裕昌走進日軍占據的清華園科學館大樓,說要進去取東西。
他從地下室取出裝有鐳的鉛筒,走上二樓悄悄打開窗戶,用繩子把鉛筒從窗戶吊下。
窗下是閻裕昌事先安排好的工友,工友假裝割草,趁日軍不注意把鉛筒放進裝滿雜草的筐中,趁著暮色快步離開了學校。
接著,閻裕昌隨便拿出幾本物理教科書走出大樓,到校外約定好的地點與工友接頭,拿著鉛筒回了家。
他把鉛筒藏在一個破瓦罐里,放在不起眼的墻角,用碎磚蓋好。
但他還是不放心,過了幾天就化裝成乞丐,帶上瓦罐去天津找葉企孫先生。
為了躲避日軍的檢查,閻裕昌不能坐火車,只能步行。
他一手拄根木棍,一手提著裝有鉛筒的破瓦罐,一路邊乞討邊趕路,而且只能露宿在偏僻之處。
等他終于來到葉企孫在天津的住處時,已是衣衫襤褸,渾身散發著酸臭的味道。
在會客室,閻裕昌雙手捧著瓦罐遞給葉企孫,自豪地說:
“葉院長,您交給我的任務,我完成了……
我們清華實驗室里的稀有金屬鐳就存放在這個瓦罐里。”
葉企孫震驚了:
“閻裕昌,你為清華,也為國家做了一件大好事!”
然后葉企孫委托一位美國教授把鐳帶到南昌,輾轉送去昆明。
作為物理系的工作人員,閻裕昌自然知道鐳具有輻射性,會對身體造成不可逆的傷害。
盡管有鉛筒保護,但那位將鐳帶到南昌的美國教授,還是因受到輻射而患上風癱,閻裕昌自己也因此患上肺病,在之后的歲月中一直遭受病痛的折磨。
閻裕昌以非凡的智慧和勇氣,不顧生命危險從日寇眼皮子底下帶出了鐳。
正是閻裕昌等人不懈努力,保住了中國核物理研究的火種,也為日后我國制造原子彈以及氫彈奠定了基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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研制地雷,壯烈犧牲
送走鐳后,閻裕昌一直繃緊的神經才放松下來。
他一邊在天津養病,一邊計劃去昆明。
就在這時,他遇到了從華北平原趕來求援的高分子化學專家汪德熙。
原來,華北平原的八路軍正在研制軍用地雷,卻遇到烈性炸藥起爆難的問題,需要專家的技術支援。
1938年春,閻裕昌接受葉企孫先生的委托,化名為門本中,跟著汪德熙來到華北平原的冀中根據地,正式踏上了革命道路。
他和其他戰友有四項主要任務:做雷管、做地雷、研究地雷遙控起爆器,最后是做烈性炸藥。
在影視作品中,我們最常看到的炸藥引爆方式是導火索燃燒后引爆雷管,再由雷管引爆彈體里的炸藥。
這種引爆技術比較簡單,但無法精準控制爆炸時間,只能用來炸炮樓、碉堡這樣的固定目標。
為此,閻裕昌研究出了電引爆雷管的技術,即在雷管中插入一個小裝置,一通電就能引爆雷管。
起爆裝置的問題解決了,還有一個難題是烈性炸藥該如何生產。
當時八路軍的兵工廠沒有炸藥生產設備,而國民黨盡管名義上宣傳國共合作,但不允許八路軍獲得大量武器。
于是,閻裕昌和戰友找到國統區的工廠生產炸藥,又將炸藥以“肥皂”的名義送回根據地。
到了1941年,隨著抗日形勢的逆轉,日本侵略者掃蕩的次數也變得越來越多。
為了對付日本侵略者,需要加緊制造地雷。
閻裕昌不顧肺病發作的痛苦,不但在兵工廠里加班加點地工作,還去一些老百姓家里指導他們制作一些簡易地雷。
冀中平原之所以能開展轟轟烈烈的“地雷戰”,離不開閻裕昌等人的支撐。
1942年5月,日寇又在冀中合圍掃蕩。為了掩護眾多寶貴設備,閻裕昌不幸被俘,遭到了嚴刑拷打,卻始終沒有吐露半點消息。
兇殘的敵人用鐵絲穿透他的鎖骨,帶著他游街,讓老百姓指認,但沒有一個人肯揭發他。
最終敵人惱羞成怒,將閻裕昌殘忍殺害。
閻裕昌的人生就這樣永遠地定格在了46歲。
此后數年,閻裕昌犧牲的消息一直被嚴格保密。
他的家人們一直以為他去了昆明,翹首盼望到抗日勝利,卻始終沒能等到他的歸來。
1946年夏,晉察冀軍區追授閻裕昌“革命烈士”稱號。
人們才知道,當年可歌可泣的“地雷戰”背后,竟有這樣一位幕后英雄。
后人懷念閻裕昌,在清華園中立碑紀念他,以及跟他一樣為國犧牲的清華英烈們。
扼腕唏噓之余,也許會有人情不自禁地做出假設:
如果當初他們沒去參戰,而是南下去了昆明,是不是就不會犧牲,而會培育出更多科學種子,成就更多大師?
然而,就像電影《無問西東》中說的那樣:
“這世間不缺完美的人,缺少的是從心里往外的真心、正義、無畏和同情。”?
閻裕昌等人的抉擇,正是出于他們的拳拳愛國之心、報國之志。行所當行,無問西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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