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撥回到1983年初,山西太原的清晨帶著煤塵味道。歷經風浪的莊則棟在省體委簡陋的辦公室里,盯著厚厚的書稿,窗外傳來學生拍球聲,他卻沒有半點輕松。他與老球友鈕琛合作完成的《闖與創》剛印完清樣,卻遲遲等不到出版批復,更沒有正式編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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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西省委曾明確表示愿意留人:“技術你放開用,經費我們兜底。”話說得漂亮,手續卻卡在體育主管部門。日子一長,莊則棟不免焦慮,他常對鈕琛說:“書稿不怕冷板凳,怕的是夭折。”
這年三月的一次女隊內部對抗賽,山西女隊連贏國家隊十二場,引得看臺驚呼。賽后,多位教練圍住莊則棟請教細節,他卻心不在焉,只留下句“理不明則技不精”便匆匆離場。同一天晚上,他決定動筆給萬里寫信。
深夜,鈕琛遞來熱水,兩人低聲交換意見。鈕琛提醒:“直說問題,別拐彎。”莊則棟點頭,只在草稿旁寫下兩條:第一,請安排正式工作;第二,《闖與創》允許公開出版。寥寥數語,卻字字見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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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寄出不到十天,山西省政府來電:按照萬里副總理批示,即刻為莊則棟落實崗位,書稿準予出版,多方協助。電話那端語速很快,像是生怕錯過節拍。這速度在當時的辦事節奏里,稱得上罕見。
批示帶來的第一件事,是北京少年宮主動來人:歡迎歸隊。三十年前,少年宮是莊則棟打下基本功的地方,如今重新敞開大門,他略帶玩笑地對工作人員說:“圓又轉回起點,這回得走得穩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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報到那天,他和昔日教練莊正芳在地下通道里相遇,兩人愣了幾秒,然后緊緊握手,沒說一句多余的話。接下來的幾周,莊則棟拉著十幾名學員,從發球節奏練到步伐銜接,館里燈光常亮到深夜。
與此同時,《闖與創》進入排版。展望出版社的編輯坦言:“社會上還有雜音,但文件在手,我們無后顧之憂。”審讀過程中,技術圖解需要重新拍攝,莊則棟跑遍太原、西安采購膠卷。照片定稿那天,他只說一句:“累得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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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訊傳開,海外出版商嗅到商機。有人開口二十萬美元稿酬,被莊則棟回絕:“稿子屬中國,技術也屬中國。”他隨后再次致信萬里,請示是否可與外方合作翻譯版。回復很簡短——“開放,但主版必須在國內”。
日本乒壇元老荻村乘機抵京已是1984年深秋,他在休息室一把抱住莊則棟:“舊賬兌現,譯本我來做。”兩人談了四個小時,從技戰術聊到運動員生存狀態。荻村感嘆:“球桌大小不變,人心得常新。”
聯合出版協議敲定,《闖與創》被譯成五種文字。國內首發時,首印兩萬冊很快售罄。一個基層體育教師跑到少年宮門口排隊,只為讓學生見見作者本尊。
重新擁有教練身份的莊則棟,每月多了三十元補貼。有人私下議論待遇,他淡然擺手:“錢多錢少,能進館授課就值。”晚飯后,他常在本子上寫下三行字,最醒目的那行只有四個字——從零開始。
政策調整、個人努力與友人支持三股力量相互交織,一封不足千字的信成為轉折點。往后幾年,少年宮小球館涌出多名國字號選手,業內提起時,總要追溯到1983那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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檔案袋重新歸位,信件靜靜躺著。比信更重的,是那年被迅速點燃又被妥善托舉的熱情,以及一名老冠軍在煤塵城市寫就的四十萬字手稿——它不只講乒乓,更在講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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