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夜燈（5）

月光下的餛飩攤

晚上十點，路口的公交車上下來了最后一波乘客。陳雪挎著包，手里拿著筆記本電腦，徑直朝小區門口的餛飩攤走去。

“阿姨，來一份大碗餛飩，多加蝦米。”陳雪向老板說道。“先坐，待會好了端過去給你。”老板低著頭，一邊熟練地包著餛飩，一邊回復陳雪。

餛飩攤的老板是一位60多歲的中年婦女，干瘦的身軀掛著件藏青色的圍裙，頭頂扎著淺紫色的頭巾，有點駝背，在月光和燈光的映照下顯得更加渺小。

陳雪坐下，將筆記本打開，很快又進入了工作狀態。12月的夜晚，寒風凜冽，餛飩攤的煤爐燃得正旺，鍋里的水咕嘟咕嘟地冒著熱氣。

十幾分鐘過去，陳雪停下一直敲擊在鍵盤上的一只手，她緩緩地按壓著印堂穴的位置，連續兩個星期的加班，讓她身心疲憊。

“孩子，餛飩好了，趁熱吃！”老板將一碗多放了蝦米的餛飩送到陳雪面前。陳雪剛舀起一個餛飩，視線又被電腦屏幕上彈出的微信消息拽了回去。

消息一時太多，陳雪只好放下手里的勺子全身心回復群消息。老板走到陳雪身邊，俯下身體貼在陳雪的耳邊輕聲說：“孩子，工作很重要，吃飯也很重要啊，別熬壞了身體。”

陳雪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打斷了思緒，起初心中有些不悅，等到反應過來，她整個人定住了，腦海里浮現出這幾天因為感冒而引發的各種不適。陳雪回過頭朝著老板面帶微笑，說到：“謝謝，阿姨。”

老板回到攤位繼續包餛飩，此時的陳雪突然咳嗽起來，連續的咳嗽聲讓老板有些不安，她停下手里的活兒踱步跑到陳雪身邊，聲音顫顫巍巍地問：“閨女，你是不是感冒了？出門在外一定要好好照顧好自己的身體，生病了父母是最牽掛的。”

陳雪抬頭望著老板的眼睛，仿佛看到了自己的母親，“阿姨，感冒已經退燒了，咳嗽幾下沒事。”陳雪帶著咳嗽腔回答道。

閑聊了幾句，老板意猶未盡地回到自己的位置，此時的陳雪還在為未完成的工作繼續專注著。

幾分鐘后老板端來了一碗湯，放在陳雪面前，陳雪納悶這是怎么回事，老板哆嗦著聲音，結結巴巴地向陳雪笑到：“我做了一碗姜湯，你趕快喝下。”

姜湯放在陳雪面前，熱騰騰的霧氣沿著陳雪的鼻孔鉆進她的體內，一股暖意瞬間蔓延至全身。陳雪喝完姜湯，又忙了一會兒，路上的行人越來越少，臨走前她打算到攤位前向老板道別。

“阿姨，謝謝你的姜湯。對了，您的孩子現在在哪兒？”陳雪問道。老板緩緩深吸了一口氣，沒抬頭，回復陳雪：“我女兒去年已經去世了。”

陳雪心中一顫，手指不停地在筆記本上搓動著。她看著眼前這位佝僂著的背影，想去安慰這位“母親”，卻一時間語塞。

臨走前，陳雪將一張寫著字的便簽貼在餛飩攤的付款碼旁邊，上面寫著：“阿姨，以后我就是你的孩子。”收攤前，老板看到陳雪貼在付款碼旁邊的便簽，讀完她已是淚流滿面。

此時的小區門口，冷清的月光灑在餛飩攤的雨棚上，卻有著不一樣的人間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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