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8年全國人大會議，人大代表傳紙條到主席臺：請交給鄧小平同志

1988年4月7日夜，北京仍帶著春寒。人民大會堂的工作人員在燈下貼最后一張“請勿吸煙”提示牌，沒人想到翌日這張小紙條會卷入一次頗具戲劇性的插曲。

第二天上午，七屆人大一次會議正式開幕。投完票的鄧小平落座后，條件反射般摸出熊貓牌香煙。煙頭亮起，一縷輕煙在主席臺上方晃動。此時臺下坐著一位不愿袖手旁觀的代表——粵劇名伶紅線女。

她注意到，前一天正是世界衛生組織首次提出的“無煙日”紀念日。舞臺訓練出的敏銳與舞臺以外的責任感讓紅線女有了沖動：寫張紙條，上去！

短短十幾字——“請小平同志不要吸煙”——被她迅速寫就，隨后紙條在座位間傳遞。主持會議的宋平接到后，遞向鄧小平。

鄧小平展開紙條，忍俊不禁，隨手按滅煙頭。這一瞬間，主席臺上小小動作，卻讓不少與會者記了多年。

紙條事件的戲劇性源自雙方的性格。鄧小平抽煙之“老資格”可追到長征歲月。紅軍物資緊缺，他常把半包劣質煙絲視作珍寶。一次為了幾片煙葉，他拿最新人事任命去“交換”李聚奎，引來一陣哄笑。

長征途中找不到真煙葉，他甚至撿干樹葉自制“香煙”，對羅榮桓打趣：“我這是最新配方?！笨嘀凶鳂返牧晳T，讓煙與他幾乎難舍難分。

新中國成立后，生活條件改善，熊貓牌雪茄成了他每日兩包的“固定裝備”。會見外賓，他常先詢問一句“我可以抽煙嗎”，既禮貌又幽默。1979年訪美，他問卡特有沒有禁止吸煙的規定，得到否定答復后立刻點火，卡特也只好陪著微笑。

勸他戒煙的人很多。日本友人櫻內義雄好言相勸時，他回答：“我別的嗜好沒有，只剩這點，年紀這么大了，戒也來不及?！甭曇魷睾?，卻意志堅定。

紅線女的紙條是少數成功“阻斷”現場吸煙的案例。為何能奏效？一方面，小平同志態度向來尊重人民代表；另一方面，傳紙條的人身份特殊。

紅線女，本名鄺健廉，1924年出生于廣東一個逐漸衰敗的商人家庭。童年在澳門打零工，挑水、編草墊、做爆竹，艱辛讓她珍視每一分收入。舅父靚少佳是粵劇小武，她被送進戲班時年僅11歲，從洗衣做飯開始打雜。

基本功練得刻苦，13歲已能登臺。藝名“紅線女”來自行俠故事《紅線盜盒》，師兄靚少鳳認為她膽大心細，“名字與你相符”。

抗戰結束后，香港影業公司看中她的嗓音與身段，她拍片灌唱片，一時風頭無兩。卻因制片方粗制濫造，她患上神經衰弱，決定回歸粵劇。

1955年國慶，她第一次應邀赴京觀禮，周恩來握手鼓勵：“粵劇需要你?！币痪湓掽c燃她“南國紅豆”的使命感。當年冬天，她帶著家人遷回廣州，投入排演。

《搜書院》重排成功，她與馬師曾北上演出。散場后臺，周恩來專門提醒她：“舞臺要求適度夸張，別把鏡頭表演方法全搬上來。”此后她不斷調整身段與腔口，形成日后聞名的“紅腔”。

1960年代，她為了彩排現代題材《山鄉風云》，剪短長發下連隊，與戰士同吃同練，實彈射擊能打九環。劇目首演獲好評，周恩來再度稱贊“想不到一個弱女子能把革命英雄演得這樣成功”。

進入改革開放年代，紅線女已是全國人大代表。每次會議她都帶著為粵劇爭資源、呼人才的提案。她常說：“戲臺不缺觀眾，缺的是好劇本。”

1988年，她帶著同樣的認真勁兒坐進人民大會堂?？匆娻囆∑近c煙，她想到無煙日宣傳，想到演員練聲最怕煙霧，更想到自己代表的觀眾群體中有大量“咳嗽的老戲迷”。于是，紙條誕生。

會后，外電報道這段插曲時稱其為“軟硬兼施的中國式倡議”。鄧小平對身邊工作人員笑言：“代表提意見，是好事?！彼麤]有因此戒煙，但在公開場合點煙的頻次此后明顯減少。

紅線女則回到廣州，繼續主持“紅線女藝術中心”。她將20歲的小演員稱為“小紅豆”，手把手教授咬字、身段。2004年，她推動成立“小紅豆粵劇團”，帶學生赴海外演出，把粵劇唱進唐人街和大學劇場。

2013年，紅線女離世，廣東同行評價她“成戲也成人”?；乜茨菑垖懺谌舜蟊銞l紙上的小請求，分量并不輕：代表敢于開口，領導樂于傾聽，這本身就是新時期政治生態的生動細節。

煙霧散去，紙條仍在史料檔案中保存。它提醒人們，公共空間的規則、藝術家的擔當，以及領導人與民意的互動，都可以在幾秒鐘內鮮活展現。至于鄧小平與熊貓煙，那是另一段綿長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