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5月27日,焦作市監獄的大門“咣當”一聲打開。
30歲的閆嘯天瞇著眼看向太陽,陽光刺得他眼淚直流。
他穿著父親提前準備的藍色T恤,手里攥著一個裝著身份證的塑料袋,十年前那個爬樹掏鳥的少年,終于走出了高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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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掏鳥獲刑十年”的新聞出來時,我跟大部分人一樣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人販子才判幾年?掏個鳥窩要蹲十年?”直到后來翻了案件細節才明白,這真不是“熊孩子闖禍”那么簡單。
16只燕隼,踩碎的青春
2014年夏天,19歲的閆嘯天還是鄭州職業技術學院的大一學生。
那天他跟同鄉王亞軍去河邊游泳,抬頭就看見楊樹上掛著個精巧的鳥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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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從小在村里長大,爬樹掏窩是看家本事,三兩下就躥上樹,把12只毛茸茸的雛鳥捧進紙箱。
燕隼的雛鳥通體雪白,像一團團沒融的雪球。
他覺得這鳥“稀罕”,拍了照發貼吧:“極品猛禽,800元一只,支持當面驗貨。”
三天后,他又在鄰村找到第二窩。
短短一周,16只國家二級保護動物燕隼,被他通過快遞、客運賣到了鄭州、洛陽等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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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警方循著物流單據找上門時,紙箱里只剩一堆羽毛和半袋鳥食。
2015年5月,判決書下來了。
非法獵捕、收購、出售珍貴瀕危野生動物罪,有期徒刑十年六個月。
同案的王亞軍也被判了十年。
他父親閆愛民拿著判決書,跑遍鄭州、北京喊冤:“俺孩兒就是掏了家門口的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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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我也跟著罵“判重了”,后來看了法官的回應才閉嘴。
閆嘯天根本不是偶犯,他長期泡在猛禽交易QQ群里,用彈弓、熱成像儀捕獵,販賣次數早就累計到數十次。
16只燕隼,已經夠上《刑法》里“情節特別嚴重”的標準,十年以上量刑,于法有據。
本來想罵一句“小題大做”,但后來翻了法律條文才知道,燕隼是國家二級保護動物,野外種群數量少得可憐。
每一只雛鳥長大,都需要親鳥付出幾個月的心血,他這一掏一賣,毀的不是鳥窩,是一整個種群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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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窗里的吉他聲,是懺悔也是救贖
鐵門關上的那一刻,閆嘯天才真的慌了。
他盯著監獄里冷白的燈,想起大學宿舍那臺沒還清分期的筆記本電腦,突然意識到“這輩子可能要毀了”。
監獄里的日子過得慢,一天能掰成三天用。
他被分到縫紉機班組,每天要踩14000針,給囚衣鎖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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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指磨出繭子,腰也坐得生疼,但他沒偷懶。
晚上別人睡了,他抱著塑料凳子去活動室,一邊學吉他,一邊啃法律書。
2017年監獄辦“懺悔之聲”文藝匯演,他自彈自唱了一首自己寫的《媽媽,我多想陪你看場電影》。
歌詞沒什么華麗的詞,就講想媽、想家,臺下不少服刑人員都紅了眼。
獄警把視頻刻成光盤寄給閆愛民,老頭在電話里哽咽著說:“我孩兒會寫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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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在監獄里沉下心學東西,這份定力挺難得。
他不是混日子,是真的在懺悔。
他把《野生動物保護法》翻得卷了邊,每一條跟猛禽相關的條款都標上紅線。
他知道自己錯在哪了,不是錯在“掏鳥”,是錯在沒把法律當回事,錯在不懂生命的珍貴。
因為表現良好,他三次獲得減刑,總共減了1年8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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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5月出獄那天,父親把家里外墻刷成了天藍色,門口擺了兩桌流水席。
他沒去吃席,先去了爺爺奶奶的墳前,點上三炷香,輕聲說:“孫兒回來了,再也不折騰了。”
從“賣鳥人”到“護鳥人”,人生可以重啟
回家第一周,閆嘯天就去鎮上駕校報了名,每天六點排隊練倒庫。
下午他去建筑工地扛鋼管,一天掙180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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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回到家,他把舊手機支在床頭開直播,ID就叫“十年鳥人”。
“兄弟們,我不是來賣慘的。”
他抱著吉他坐在鏡頭前,背景墻上掛著他在獄中畫的素描,一只燕隼展開翅膀,眼里映著鐵窗。
“我就是想告訴你們,法律底線別碰,好奇心得有邊框。”
最多的時候,有3萬人同時在線看他直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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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刷火箭支持,也有人罵他“拿坐牢蹭流量”。
他不惱,笑著彈起新歌《世界以痛吻我,我卻報之以歌》。
曲子很簡單,但聽得出來,里面有釋然,也有希望。
2024年春節,輝縣市網信辦找他拍普法短視頻。
他回到當年那棵楊樹下,樹干已經粗得需要兩人合抱,枝頭又筑起了新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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鏡頭里,他指著鳥窩說:“看,它們又回來了,這次,我只拍照,不伸手。”
這條視頻三天播放量破千萬,最高贊的評論是“知錯能改,善莫大焉”。
我覺得這話說到了點子上,犯錯不可怕,怕的是錯了還嘴硬,或者改不了。
閆嘯天顯然不是后者。
出獄一年半,他考了C1駕照,拿到了建筑施工操作證,在縣城幕墻公司做安裝,日薪260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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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年夏天,他在峪河鎮租了三間廢棄瓦房,準備開“藍羽生態工作室”。
墻面刷成天空的漸變色,展柜里擺著燕隼、紅隼的模型,門口掛著手寫招牌:“看鳥,愛鳥,不碰鳥。”
鎮里干部送來創業指南,答應幫他申請5萬元大學生返鄉補貼。
有媒體問他,以后孩子想掏鳥窩怎么辦。
他愣了愣說:“先帶他讀《野生動物保護法》,再帶他看紀錄片,讓他知道每只鳥都有名字,屬于大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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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31歲的閆嘯天,每天六點起床繞村跑5公里,回家沖個涼水澡就開直播彈吉他。
曲子越來越輕快,臉上的笑容也多了。
他偶爾會翻出十年前的校服,袖口還沾著一點鳥糞痕跡,笑著搖頭說:“青春荒唐,但錯誤能改,人生能重啟。”
一只燕隼掠過屋檐,翅膀劃出長長的弧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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閆嘯天舉起手機,對準天空按下快門。
這一次,鏡頭里只有藍天,沒有牢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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