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1年,大特務徐遠舉女兒徐繼紅突然回大陸探訪,她來到了北京一處檔案館前,手里緊握著一本名為《血手染紅巖——徐遠舉罪行實錄》的書。
這本書由公安部檔案館整理編注,詳細記錄了她父親徐遠舉作為國民黨軍統特務頭目的罪行。
然而這本書的最后一頁,卻沒有記錄關于她父親死亡的細節,此次回大陸,她最想弄清楚的問題只有一個:“我父親究竟怎么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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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遠舉
徐遠舉的名字,因小說《紅巖》而廣為人知,書中那個冷酷無情的特務頭子徐鵬飛,原型就是他本人。
但在這本1991年出版的罪行實錄中,徐遠舉卻以第一人稱的方式,寫下了這樣一段話:“看過小說《紅巖》的人都知道書中那慘烈的大屠殺,都不會忘記指揮屠殺的特務頭子徐鵬飛,徐鵬飛的原型就是本文作者徐遠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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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自我指認令人震驚,一個歷史罪人,在囚禁中親自提筆,承認自己就是文學作品中那個惡魔的原型。
徐遠舉在自述材料中詳細描述了1949年11月27日那個夜晚:渣滓洞、白公館的槍聲,數百名政治犯倒在血泊中,他的筆觸冷靜得可怕,仿佛在描述別人的罪行。
但徐遠舉的筆下不只有罪行,在另一份交代材料中,他寫道:“特務們偶然得手后,便更瘋狂地擴大戰果,企圖扼殺革命,把中共地下黨一網打盡,我的毒辣陰謀即由此開始。”
這種自我剖析的語句,讓后人看到了一個不同于小說形象的徐遠舉——一個在歷史洪流中被裹挾前行,最終淪為屠殺機器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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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統三劍客之一的徐遠舉,在1949年之前的職業生涯堪稱“輝煌”,他從黃埔軍校畢業,加入復興社,憑著過人的能力和冷酷的手段,在軍統系統中迅速爬升。
抗日戰爭期間,他在北方從事對日情報工作,抗戰勝利后,則把全部精力用于對付共產黨。
1949年,國民黨政權潰敗前夕,徐遠舉被委以重任,負責重慶地區的“肅清”工作,正是這段經歷,讓他成為了《紅巖》中徐鵬飛的原型。
徐遠舉的女兒可能不知道,她的父親在監獄中的表現頗為特殊,1956年從重慶轉押至北京功德林戰犯管理所后,徐遠舉成為了最配合改造的戰犯之一。
據當年管理所工作人員回憶,徐遠舉在撰寫歷史材料時“最為賣力”,他先后完成了《康澤的歷史》《重慶大屠殺大破壞自述》等多份重要材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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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視徐遠舉
這些材料后來成為研究那段歷史的一手資料,他的文字直白而詳盡,從不回避自己在歷史事件中的角色和責任。
在管理所里,徐遠舉的日常生活很有規律,每天早晨六點起床,整理內務,學習政治理論,下午參加勞動。
他主要負責糊紙盒的工作,起初笨手笨腳,后來逐漸熟練,管理所偶爾會組織戰犯們參觀北京的建設成就,徐遠舉每次都很認真地做筆記。
徐遠舉的獄友沈醉后來回憶說:“徐遠舉性格急躁,但對待寫材料這件事卻異常耐心,”這種耐心可能源于他對未來的某種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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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9年,第一批戰犯獲得特赦,其中包括杜聿明、王耀武等人,徐遠舉雖然不在第一批名單中,但他看到了希望。
但希望卻在1966年破滅,“特殊時期”開始后,戰犯特赦工作全面停止,更讓徐遠舉難以接受的是,一些已經獲釋的戰犯被重新關押,政治風向的突變,讓他對未來感到迷茫。
但即使在最困難的時期,徐遠舉仍守住了一條底線,沈醉在回憶錄中提到:“‘四人’為了整倒一批老干部,到處逼人寫黑材料。
但徐遠舉寧肯挨罵甚至挨打,也不亂咬人,”當有人試圖逼迫他捏造材料誣陷他人時,徐遠舉嚴詞拒絕:“這不是共產黨的傳統和光明磊落的作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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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3年1月,北京的冬天格外寒冷,徐遠舉在秦城監獄的工廠里勞動,那天他的任務是縫制棉衣,由于視力不佳,他的工作效率很低,產品質量也不合格,管教干部批評了他幾句,
據當時同在秦城監獄的沈醉回憶,徐遠舉當場就情緒激動起來,“我這么大年紀了,眼睛又不好,能做這樣已經不錯了!”他大聲爭辯道,爭吵持續了十幾分鐘,最后徐遠舉氣呼呼地回到監舍。
當天晚上,徐遠舉做了一件令人費解的事,他在接近零度的天氣里,用冷水沖澡,洗完澡剛走出衛生間,他就暈倒在地。
獄方立即將他送往醫院,但為時已晚,醫院診斷結果為腦血管破裂,經過搶救無效死亡,時間定格在1973年1月22日,徐遠舉終年59歲。
官方出具的死亡證明上寫著“腦溢血病死”,這個結論簡單明了,卻留下了諸多疑問:一個患有高血壓的人,為何在寒冬用冷水沖澡?情緒激動是否誘發了血管破裂?這些細節在官方記錄中都沒有詳細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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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遠舉的女兒在1991年看到的,正是這份簡潔的死亡記錄,她可能不知道,父親去世時身邊沒有親人,沒有朋友,只有監獄的工作人員和醫護人員,他的遺體火化后,骨灰被存放在八寶山公墓,編號“116”。
歷史對徐遠舉的最終定位是矛盾的,一方面,他是雙手沾滿鮮血的歷史罪人,另一方面,他在改造期間的表現又得到了一定程度的認可。
他撰寫的史料成為研究那段歷史的重要文獻,他的合作態度也為他贏得了些許積極評價,徐遠舉去世后的第三年,即1975年,最后一批戰犯獲得特赦,其中包括他的老同事周養浩。
周養浩出獄后申請去臺灣,卻被臺灣當局拒絕入境,最終只能遠赴美國,徐遠舉沒有等到這一天,他的生命在1973年的寒冬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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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徐遠舉的女兒合上那本《血手染紅巖》時,她或許理解了一個殘酷的事實:有些問題的答案,可能永遠無法令人完全滿意。
歷史記錄可以告訴人們事件的過程,卻無法傳遞那一刻的溫度;檔案可以記載死亡的原因,卻無法解釋生命的全部。
徐遠舉的生命軌跡,從湖北大冶的農家子弟,到黃埔軍校學員,再到軍統要員,最后成為戰犯在監獄中離世,勾勒出一個被歷史洪流裹挾的個體命運。
而他女兒1991年的追問,則成為了連接歷史與當下、罪孽與親情、記錄與記憶的一個特殊節點,在那個春天,她帶著問題來到大陸,最終帶走的,可能是更多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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