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
宜賓翠屏：風吹不走故事（組詩五首）
李莊的冬霧
霧光，從長江那邊動身
小鎮青石板留下匆匆那年的腳步
足跡已收藏在歲月里
它本身也成了歲月
霜的涂抹，沒有填平足音的節奏
沉穩，是學者的憂郁與堅定
活潑，是青年男女在烽火中的向往
典籍被江濤歷練成空谷
我從羊街的磚墻走過
石灰和糯米漿勾勒的墻縫
留住了艱難時光的文脈
穿過席子巷的風
每片白肉，都浸泡文化的溫度
今晚，就喝一壺白酒
白月光更是下江人的思念
糯米白糕，黏住欲言又止的雙唇
連同江岸徘徊的霧風
掛在原野上的詩句
一彎清塘的月亮
油綠的菜畦正在收集
那些咀嚼無數遍的詩句
冬霜的刷子，再把記憶輕輕刷新
營造學社的木門
紋理有了鄉村的阡陌
當年梁思成注視過的山嵐
綠成他心目中的樂園
林徽因纖弱的身姿
流連在彎彎鄉道的七色棱鏡
早櫻，綻放在支支如鐵的椏頭
我知道，那是一種呼喚
李莊的鄉親們理解你
比如，你懷念的人間四月天
比如，你情愿化作一朵流云
五糧液園區
那是一種豪氣
把酒瓶矗在大江之岸
風不敢停頓，翻過三江的波濤
酒香向下，向下
與流淌的年輪交換各自的體溫
清冽的酒，有了大江風云的壯闊
而江水呢，沾了瓊漿的靈氣
你看，它們是不是醉了？
翠屏山的紅楓，暢飲后的酡顏
江畔銀杏，黃透了小酌后的身段
晃晃悠悠，撒落買酒的一地金幣
趙一曼紀念館
就在翠屏山的高處
一團火焰的烈烈燃燒
歷史與現實悄悄對話
滔滔的言語，比歷史書更加深邃
我看到，一把有些銹蝕的剪刀
躺在展柜清亮的光影中
那是川南姑娘剪斷舊時光的宣言
幾處凹痕，成了時空的容器
猶如纖夫拉過沉重的船
纖繩就在堅硬的岸石上烙下號子
你以柔弱的肩膀
與千萬名像你一樣的纖夫
把一個苦難的民族拉出泥沼
紅裝白馬的身影，烙進黑水白山
顏色的剪刀差，多耀眼
那不是王子與公主的浪漫
記憶長成林海雪原的紅松
聲聲林濤，回應著翠屏峰的呼嘯
在家鄉，你可以靜靜休息
看繁花似錦的城市
看青山綠水的鄉村
那把剪刀，刀刃還在
俗世紅塵，也要剪掉無妄的枝蔓
潔白如玉的身軀，挺立
火是紅的，血是紅的，梅是紅的
就在最冷時刻
等待梅香飄過
哪吒行宮的臺階
這臺階，石磴勾連起一把天梯
連接人間和天界
連接現實和神話
那些龍脊梁，那些陳塘關
言之鑿鑿，為你作證
一場夢，安頓了飄蕩的幽魂
臺階旁刻畫的漶漫，長出青苔
苔花如米，排列成多邊形的印記，
蜂巢的造型，儲存著
關于我命由我的呼告
關于沖破天劫的抗爭
我突然感到石階下有豪氣在涌動
風火輪，在翠屏山巖層里飛旋
凹進山體的洞，披紅掛彩的少年
英風眉宇，其實是神話蘊涵的褶皺
祠堂短廊的匾額，刻進了
暗金色的希冀，連同模糊的年輪
碑文游過的深處，是時光長河的沉悶
泡不軟的骨頭，像去年的蓮藕
就要綻開新的花苞
你是神，也是少年
少年壯志，不曾銷蝕的述說
把你的騰挪化為光影
一筆筆點染，故事就傳遍這個星球
檻外長江走了千年，翠屏山沒走
因為，它的腳下新故事成長著
日子，就磨成磴磴石階的光滑
作者：賈璋岷
參與創建四川法制報社，擔任過報社記者、部主任、副總編輯、總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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