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二十三小年,我在廚房的油煙里忙得腳不沾地。紅燒魚的醬汁剛收濃,兒子周浩就揣著滿手油星鉆進來,眼睛直勾勾盯著我手里的紅包:“媽,給林雨的見面禮包好了沒?低于兩萬可拿不出手。”
我手里的不銹鋼勺子“當啷”撞在鍋沿上。案板上的五花肉還冒著白氣,這是我凌晨五點去早市搶的土豬肉,林雨頭回上門,我特意備了八個硬菜。可一想到那個穿低胸毛衣、把瓜子殼吐滿茶幾的姑娘,我就覺得這滿桌菜都喂了冤大頭。
“你爸在工地扛一年鋼筋,也就掙六萬。”我把剛炸好的丸子盛進盤里,油星濺在圍裙上,“你們認識三十天,就要我掏兩個月生活費?”
周浩撓著頭皮笑:“媽,現在都興這個!兩萬寓意成雙成對,林雨閨蜜都收到過。再說您店里一年賺五六十萬,也不差這點。”他這話像根針,扎得我心口發疼。我開農副產品店十年,起早貪黑搬貨卸貨,腰都累出了勞損,他倒說得輕巧。
客客氣氣把紅包遞過去時,我特意說:“一萬六千八,祝你們一路發。”林雨卻當著我的面“撕拉”扯開紅包,數完錢臉一沉,指甲劃過紅包封皮:“阿姨,這是打發叫花子呢?周浩說好了兩萬。”
周浩立刻湊上去哄:“肯定是我媽忘添了!媽,您快去補!”我看著兒子點頭哈腰的樣子,再看看林雨蹺在茶幾上的高跟鞋,突然笑了。伸手奪過紅包塞進兜里:“嫌少就別要,周浩,送客。”
林雨氣得跳腳,周浩狠狠瞪我一眼,追著人跑了。老公周國強從廁所出來,聽完前因后果翻了個白眼:“你就是小家子氣!兒子娶媳婦,花點錢怎么了?”他擦著手往沙發上一躺,遙控器按得噼啪響,完全沒注意我泛紅的眼眶。
夜里十一點,手機突然震動。女兒周婷的視頻電話彈出來,屏幕里捧著生日蛋糕:“媽,生日快樂!我訂的蛋糕和鮮花應該到了。”我這才想起,今天是我五十歲生日。周國強在客廳打呼嚕,周浩的朋友圈剛發了和林雨的合照,配文“我的女孩”。
外賣小哥送來的玫瑰還帶著露水,蛋糕上的“媽媽我愛你”融化在暖光里。我坐在空蕩蕩的餐桌旁,一口一口吃著蛋糕,甜得發苦。結婚二十五年,我忍過婆婆“生不出兒子”的冷嘲熱諷,扛過周國強把工資全砸在釣魚裝備上的荒唐,可如今連親生兒子都忘了我的生日。
三天后的周末,周國強一早催我去買菜:“兒子帶林雨來賠罪,你態度好點。”我剁著排骨的手沒停,心里盤算著退一步海闊天空。可當林雨一進門就宣布“三個條件”時,我手里的菜刀“篤”地釘在案板上。
“第一,停掉周婷的生活費。”林雨靠在沙發上,涂著紅指甲的手點著茶幾,“一個姑娘家讀什么研究生,不如早點嫁人。她的學費該她未來老公出。”
周國強在旁邊點頭:“小林說得在理。”周浩低著頭踢沙發腿:“媽,我也覺得姐姐該獨立了。”
我氣得渾身發抖,指尖冰涼:“第二呢?”
“把給周婷買的房子過戶到我名下。”林雨蹺起二郎腿,“周家的財產本來就該給兒子,你給女兒買房,問過周浩意見嗎?”
那套房子是我咬牙拿出半生積蓄買的,就為了讓女兒在大城市有個落腳點。我轉頭盯著周浩:“這也是你的意思?”他不敢看我,聲音細若蚊蚋:“媽,小雨也是為了咱們家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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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林雨站起身,走到酒柜前打量,“家里的錢都歸我管,你的店卡、叔叔的工資卡,全交出來。我幫你們防詐騙。”
周國強已經笑得合不攏嘴:“我就說小林懂事!”他開酒瓶的手頓了頓,又給林雨夾了塊排骨,“以后家里就靠你掌家了。”
看著這一家三口其樂融融的樣子,我突然覺得二十五年的婚姻像個笑話。我端起剛熱好的麻婆豆腐,一步步走到林雨面前。紅油順著瓷盤邊緣往下滴,她還在說“這房子以后讓我爸媽住”,我手一揚,滾燙的豆腐就澆在了她頭上。
“啊——”林雨的尖叫刺破屋頂。紅油順著她的大波浪卷發往下淌,假睫毛粘在臉上,活像只落湯雞。周浩慌忙去擦,周國強跳起來吼我:“你瘋了?”
我反手抓住周國強的頭發,把他的頭往餐桌上一按,碗碟碎了一地:“我瘋了?你們算計我女兒的房子、我的店,怎么不說瘋?”林雨撲上來打我,我攥住她的手腕一甩,她踉蹌著摔在沙發上。周浩沖過來推我,我沒站穩,摔在滿是碎瓷片的地上,膝蓋火辣辣地疼。
鄰居報警后,周浩還在跟警察賣慘:“我媽脾氣不好,總欺負我女朋友。”我坐在派出所的長椅上,看著膝蓋上的傷口滲血,突然想起二十多年前那個雪夜。周國強抱著個棄嬰站在門口,說“撿來的兒子能傳宗接代”,公婆連夜從鄉下趕來,把孩子寶貝得不行。如今想來,那孩子眉眼間和周國強的相似,根本不是“養久了像”。
回家后,周國強摔了三個杯子:“你讓兒子怎么抬頭做人?趕緊給林雨道歉,把房子過戶了!”我沒理他,悄悄撿了周國強和周浩的頭發,第二天一早就去了親子鑒定中心。
等待結果的那三天,周國強催了我八遍去道歉。周浩發來消息:“媽,你不道歉,我就沒你這個媽。”我看著屏幕,突然笑了。當年我抱著高燒的周浩跑三公里去醫院,他喊我“世界上最好的媽媽”;現在為了認識三十天的女人,他能跟我斷絕關系。
鑒定報告出來那天,我直接去了周國強的公司。他五點下班,三點就開車往城郊酒店趕。我借了朋友的車跟在后面,心臟跳得像擂鼓。當看到一個穿玫紅羽絨服的女人挽著他走進酒店時,我反而松了口氣——這么多年的委屈,終于有了答案。
3208房間的門沒關嚴,里面的聲音飄出來:“周浩要娶我侄女林雨,這事兒瞞不住了。”女人的聲音很尖,“當年你讓我把孩子扔在你家門口,說趙秀蘭生不出兒子,現在該給我補償了。”
周國強的聲音帶著討好:“小梅,我知道你委屈。趙秀蘭店里一年賺幾十萬,還有套三百萬的房子,我肯定幫你要過來。”
我推開門的瞬間,兩人都僵住了。周國強的臉白得像紙,那個叫小梅的女人倒鎮定:“既然你聽見了,我也不瞞了。周浩是我兒子,林雨是我派去的。你的錢,本來就該給我兒子。”
“我的錢?”我笑出眼淚,“這套房是我婚前買的,店是我一個人開的。周國強的工資全花在釣魚和你身上,他沒給這個家花過一分錢!”我掏出手機,“你們的話我都錄了,要不要發給周浩聽聽?”
小梅的臉瞬間白了。周國強撲過來搶我手機:“秀蘭,你別瘋!孩子不能知道!”我躲開他的手,冷冷地說:“離婚。房子歸我,你凈身出戶。周浩和林雨的婚事必須黃,否則我就把錄音公之于眾。”
回家后,我把鑒定報告拍在茶幾上。周國強看著“親子關系概率99.99%”的字樣,癱在沙發上半天說不出話。周浩帶著林雨進門時,還在說“媽,你道歉我們就原諒你”。
我把鑒定報告和錄音筆推到他面前:“你不是撿來的,是你爸和外面女人的私生子。林雨是你親媽派來騙我財產的。”
周浩的臉從紅變白,再變青。林雨想跑,被我攔住:“別急著走,說說你姑姑怎么教你算計人的?”錄音里的聲音響起時,周浩猛地把林雨推出去:“滾!”
一個月后,我和周國強辦了離婚手續。他凈身出戶回了老家,周浩搬出去租房子住,找了份銷售的工作,偶爾會提著水果來看我。女兒周婷從北京回來陪我,抱著我說:“媽,你終于為自己活了。”
如今我的店擴大了規模,雇了兩個員工,不用再自己搬貨。周末去練瑜伽,買了新的連衣裙,朋友們都說我年輕了十歲。周浩前幾天來,說他和林雨斷了聯系,現在才知道賺錢不容易。我沒罵他,只是給他包了碗餃子:“以后的路自己走,別再糊涂了。”
五十一歲生日那天,周婷陪我吹蠟燭。我許了個愿:希望所有女人都能明白,婚姻不是忍出來的,委屈換不來幸福。周浩發來消息:“媽,生日快樂。我發工資了,給你買了個按摩儀。”
窗外的煙花炸開時,我摸著膝蓋上淡淡的疤痕,突然覺得一切都值了。那些流過的淚,受過的委屈,都成了成長的勛章。我終于明白,女人最該愛的人是自己,只有自己好了,才能照亮身邊的人。
現在的我,每天迎著朝陽開店,伴著晚霞練瑜伽。偶爾想起過去的日子,也只是笑笑。那些打不倒我的,終將讓我更強大。就像蛋糕上的奶油,甜要靠自己加,生活也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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