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0年3月20號,在北京八寶山開了追悼會,骨灰盒里沒有放骨頭,只裝著一副老花鏡,鏡腿斷了,鏡片也舊了,這是李立三留下的全部東西,他其實在1967年就去世了,死的時候沒人認領他,火化單上寫的是李明,檔案被撕掉,名字被抹去,連尸骨都沒人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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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這輩子,死過好幾回,頭一回是1922年在法國念書時,報紙上說他被人槍斃了,第二回是紅軍時期,
國民黨那邊大聲嚷嚷說已經把他“打死”了,第三回是在延安開中共七大,還有人替他默哀,其實這些都不是真的,真正離開人世是1967年那次,靜悄悄的,誰也不敢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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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年輕時候確實很勇猛,二十三歲那年毛澤東派他去安源開展工人運動,那里礦工很多,老板壓榨得很厲害,他沒有帶槍,先辦起夜校教工人識字,他說以前是牛馬現在要做人,這話雖然簡單但讓工人們聽了都熱血沸騰,一萬七千人跟著他一起罷工最后取得了勝利,這場罷工成為中國工人運動的一個標志。
后來他去蘇聯生活,娶了一位叫李莎的蘇聯姑娘,李莎為他放棄國籍,跟著回到中國,五十年代中蘇友好,這段跨國婚姻被當作佳話宣傳,他也當上勞動部部長,可是六十年代形勢轉變,中蘇關系破裂,
蘇聯被稱為“蘇修”,跨國婚姻就成了里通外國的證據,他開始被人監視,天天拉去批斗,逼他承認自己是特務,還要他供出背后的特務網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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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扛得住,審訊記錄里寫的都是據實說明,不隨便誣陷別人,也不編造謊話,更不求饒示弱,私下對家人說過,自殺就是背叛組織,硬頂等于當反革命,說假話會害了同志,這三樣他都不肯做,寧可死也不愿意干這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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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六七年六月,他高血壓病發作,卻沒有藥吃,妻子李莎被帶走后失去聯系,他在燈下寫了最后一封信,說自己沒做過里通外國的事,實在撐不住了,第二天吞下積存的安眠藥,死后造反派在他遺體旁貼了張紙條寫著“服毒者李明”,尸體匆匆燒掉,名字也從檔案中徹底刪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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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0年平反時,找不到李立三的骨灰,官方只能拿這副眼鏡當作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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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這一生,沒有經歷過多少熱鬧場面,卻輸得十分徹底,別人忙著爭奪權力利益的時候,這個人躲在角落里寫著據實說明的話,別人忙著揭發舉報他人的時候,他寧愿吃藥也不愿意說假話,這不是傻,是倔強,倔到連死亡都要按照自己的方式來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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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副眼鏡,就是他倔強的證明,斷了腿還能繼續戴,破了框還能繼續用,時代想讓他消失,但他偏要留下一些痕跡,哪怕只是一副破舊的眼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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