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生意人里，都是從一品，為何九帥在瑞麟面前要忍氣吞聲？

在《大生意人》這部作品里存在著這樣一個場景。江寧將軍九帥被兩江總督瑞麟當眾訓斥“帶兵貪玩”，九帥竟然彎下腰行拱手禮而后退離開。這個畫面平常來看是挺稀奇的。要知道九帥剛剛扇過四品武將的耳光，還曾經用馬鞭抽打安徽巡撫的頂戴，怎么在瑞麟面前就變得溫順了？實際上兩人的品級是差不多的。九帥的江寧將軍是從一品，瑞麟擔任兵部尚書一職也是從一品，但是清朝官場的邏輯可不是簡單地只比較大小。

光緒年間《樞垣紀略》當中記載，總督帶著“右都御史”的官銜具備監察的權力，能夠隨時彈劾武將“縱兵擾民”。這就好像揣著尚方寶劍的欽差大臣一樣，就算官階和對方是一樣的，也自但是然地高半頭。我認為九帥的謙卑背后有著更為實際的考慮。瑞麟上任之后第一把火朝著曾國藩燒去，公開地指責曾國藩是“禽獸”，但是九帥又是曾國藩的嫡系。這種指桑罵槐式的敲打，聰明的人一聽就能夠明白。

后來瑞麟察覺到戰俘“瘧疾暴斃”存在問題卻沒有明確指出來。這給九帥留下了臺階，同時又好似一個絞索。畢竟幾千人無緣無故地沒了，認真追究可是犯了欺君之罪。不過僅僅說威懾也不完全正確。晚清的時候督撫和將軍之間的關系很是微妙。兩江總督掌管著漕運、鹽政的錢袋子，江寧將軍負責八旗駐防軍。從理論上來說各自管各自的事情，但是遇到鬧饑荒的時候，吃空餉的將軍得請求總督開倉放糧。對經濟命脈的掌控，比品級的差別還要厲害。

如同同治年間江南制造局那樣的情況，旗兵鬧餉被曾國藩彈劾了。瑞麟厲害的地方在于哪里？他連曾國藩都敢動，那么對于曾國藩的部下就更是不在話下了。或許從這樣的角度來看，九帥的退讓還暗中契合著湘淮集團的生存策略。曾國藩晚年常常跟幕僚說“督撫如刀，將軍如鞘”，也就是封疆大吏得依靠軍事力量來裝點，但是刀鞘要是太鋒利反倒容易傷到主人。九帥在南京屠城之后本來就遭到清議的圍攻，這時候要是再跟理學名臣瑞麟硬對硬地對抗，那就是自己斷絕了后路。

倒還不如去學習淮軍劉銘傳剿捻時候的“以退為進”，表面上是服從，實際上是為了保全自身的實力。有一個細節是比較有趣的。瑞麟到任之后大力地整頓鹽政，可是九帥的手下正在暗地里參與私鹽的貿易。當瑞麟把兩淮鹽商的賬本摔在桌子上的時候，九帥發現自己親信的名字就在賬本之中。這種“我知道你知道我知道”的博弈，比戰場上面的廝殺還要讓人感到害怕。

之后他同意古平原救走戰俘，這如同給瑞麟遞上了投名狀。你瞧他連已經到手的軍功都不要，那么那鹽利他肯定不敢去打主意。這么看來九帥倒有粗中有細的一方面。他敢對喬松撒野，是因為摸透了喬松不敢撕破臉皮；對瑞麟服軟是因為看清了瑞麟是真正的狐貍，表面說著理學，背后藏著鍘刀。就像晚清官場的玩笑所說：“寧惹十個曾滌生，莫碰一個笑面麟”。歷史上瑞麟是真實存在的人。同治年間他擔任兩廣總督，因為處理“潮州教案”的手段圓滑，得到朝廷的賞識。

部分政客會在列強、地方以及中央之間尋求平衡，對付武夫的時候顯得輕而易舉。但是在真實的歷史當中，九帥（曾國荃）在晚年稱病回到家鄉，或許是對官場爭斗感到厭倦了。如此來看九帥和瑞麟之間的互動，實際上就是晚清軍政生態的一個小小的事例。

湘淮集團形成“尾大不掉”的狀況之后，中樞運用文官來制衡武將是常有的事情。就比如后來袁世凱在小站練兵的時候還受到榮祿的節制，權力場當中平級之間向來是動態平衡的藝術。《大生意人》借助古平原的視角，為這場博弈增添了煙火氣。商人在周旋于兩位大員之間的時候，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品級僅僅是牌桌表面上的東西，真正的賭注早在推杯換盞的時候就已經押在暗格當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