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ature重磅：絕育或避孕，顯著延長壽命

撰文丨王聰

編輯丨王多魚

排版丨水成文

生物體的能量和資源是有限的，如果大量資源被投入到生殖活動（求偶、交配、懷孕、育幼）中，那么用于身體維護和修復的資源就會減少，這可能會導致更快的衰老和更短的壽命。因此，生殖被認為會限制壽命，而雄性和雌性在生殖活動中的投入方式不同，這導致了生殖對壽命的影響可能存在性別差異。此外，各種不同的絕育和避孕方式都會抑制生殖，但它們對壽命和生存的影響可能不一致。

2025 年 12 月 10 日，國際大獎學術期刊Nature上發表了一年題為：Sterilization and contraception increase lifespan across vertebrates 的研究論文。

該研究對跨越整個脊椎動物類群（包括靈長類、食肉類、偶蹄類、有袋類和嚙齒類在內的最大范圍的哺乳動物）進行的大規模研究發現，抑制生殖，能夠顯著延長壽命。

具體來說，持續的激素避孕和永久性手術絕育與預期壽命延長相關，這種效應在雄性和雌性動物中均存在，但兩性受到保護免于特定死因的方式不同。雄性生存改善的證據僅限于去勢手術（閹割），且在青春期前實施手術效果更顯著。對已發表數據的薈萃分析表明，絕育能提高脊椎動物的生存率，并延長去勢嚙齒動物的健康壽命。這種生存改善在實驗室和野生環境中均存在，且無論雌性絕育方式是否切除卵巢都有體現。而在歷史上，被去勢男性（古代太監）的生存率提高與其他物種情況相似，而女性在永久性手術絕育后生存率略有下降（1%）。

總的來說，這項研究表明，激素驅動的生殖會限制脊椎動物成年期的生存，這與動物所處的環境無關。

核心發現：壽命平均延長 10%-20%

在這項研究中，來自奧塔哥大學、新南威爾士大學、馬克斯·普朗克進化人類學研究所等研究機構的研究人員合作，進行了一項前所未有的大規模分析。他們利用全球動物園和水族館的詳細記錄，研究了從靈長類動物、食肉動物到有蹄類、有袋類等眾多動物。

結果非常明確：無論是通過永久性外科手術絕育（例如貓狗的去勢/卵巢切除），還是持續的激素避孕（例如避孕針、避孕藥），這些抑制繁殖的手段，都顯著提高了動物的平均壽命。

在動物園飼養的哺乳動物中，抑制繁殖的操作與平均壽命延長以及各種原因導致的死亡率降低有關

總體而言，這些動物的壽命平均延長了約 10%-20%。這意味著，對于一只預期壽命 10 年的動物，通過抑制繁殖，可能讓它多活 1-2 年。這個效應在雄性和雌性中都存在，并且在不同類型的哺乳動物中廣泛觀察到。

性別差異：獲益的途徑各不相同

雖然雄性和雌性都能從抑制生殖中獲益，但背后的原因和表現方式卻存在有趣的“性別差異”。

雄性：變得更“平和”，死于爭斗的概率大降。對雄性動物而言，絕育（尤其是切除睪丸的“去勢”手術）帶來的一個巨大好處是，讓它們因行為互動（例如打斗、爭斗）導致的死亡顯著減少。這很容易理解：去勢后，雄性激素（例如睪酮）水平大幅下降，動物變得不那么好斗，冒險行為減少，自然也就更安全了。研究數據顯示，這方面的死亡率下降了約 13%。

雌性：遠離疾病風險。對于雌性動物而言，無論是手術絕育還是激素避孕，都顯著降低了它們感染性疾病和非感染性疾病的死亡風險。研究團隊認為，這很可能是因為避免了懷孕和哺乳這一巨大能量消耗過程。省下了這筆“生育開支”，身體就能將更多資源投入到免疫防御等維護自身健康的機能上。

關鍵時機：越早干預，效果越好？

這項研究還有一個非常關鍵的發現：干預的時機很重要，特別是對雄性。

分析顯示，在雄性動物青春期之前進行絕育手術，所帶來的壽命延長效果（平均約 14%），要明顯優于在成年之后再進行手術（平均約 9%）。

幼年時絕育對雄性個體的生存益處最大

這暗示著，青春期時性激素的暴露，會對身體產生一些“組織性”的長期影響，從而在后續生命中影響衰老進程。不過，在靈長類動物（例如猴、猿）中，這個時機效應不明顯，無論何時手術，帶來的延長壽命效果都差不多。

不止是活得更久，還可能活得更健康？

研究團隊還想知道，絕育只是單純延長了生命，還是同時也改善了生命后期的生活質量，也就是能否延長“健康壽命”。

通過對大量已發表的嚙齒類動物（鼠類）研究進行薈萃分析，他們發現：

對于雄性動物而言： 早期去勢不僅在多種健康指標上表現出益處，尤其在認知功能、肌肉力量/平衡能力以及非腫瘤相關的組織健康方面改善明顯。對雄性而言，長壽與健康似乎是同步的。

對于雌性生物而言： 情況則比較復雜。切除卵巢的絕育手術確實降低了乳腺、垂體等生殖系統相關腫瘤的發生率，這對健康是好事。然而，在其他一些健康指標上，例如自愿活動能力、認知測試以及非腫瘤相關的組織病理（例如纖維化） 方面，絕育雌鼠的表現反而比正常雌鼠要差。

對已發表研究數據進行的薈萃分析表明，永久性絕育方法與脊椎動物（包括人類）生存率的提高以及嚙齒動物健康壽命的延長有關

這似乎印證了人類女性中的“健康-生存悖論”：女性平均壽命比男性長，但晚年往往面臨更多健康問題。研究團隊認為，這很可能與絕育手術后雌激素的缺失有關。

回到人類自身：這意味著什么？

這項研究也整合了歷史上關于人類絕育與壽命的研究數據。

男性： 與動物研究結果一致，歷史記錄（例如古代太監）顯示，男性去勢（閹割）與壽命延長有關，平均延長壽命約 18%，這與動物研究結果高度吻合。

女性： 數據則顯示，女性進行永久性外科手術絕育（例如輸卵管結扎）后，生存率有輕微下降（約 1%）。這可能與手術本身的風險或激素變化的復雜影響有關。這也提示，在女性中，保留卵巢功能可能對長期健康有微妙的重要性。

總結與展望

這項跨越物種的大規模研究強有力地表明，繁殖本身需要付出巨大的“生命成本”。而將用于生殖的能量和資源分配給身體維護，可能是延長壽命的一個有效策略。對雄性而言，減少雄性激素驅動的冒險行為和生理損耗是其延壽效果的關鍵。而對雌性而言，無需再付出懷孕哺乳的高昂代價是其延壽效果的關鍵。

當然，直接將這些結論套用到現代人類身上需要極度謹慎。比較，現在的醫療、社會和環境因素極為復雜。但這項研究無疑為我們理解“生殖-壽命”權衡這一生命科學的核心問題提供了前所未有的證據，也揭示了性激素在調控衰老過程中扮演的關鍵角色。它或許能為未來開發延緩衰老的策略提供新思路。

論文鏈接：

https://www.nature.com/articles/s41586-025-09836-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