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予川翻書的動作應聲停住,疑惑地看向林驚蟄。
眾目睽睽之下,林驚蟄硬著頭皮走上前:“來都來了,我給你簽個名吧。”
沒等江予川回應,她直接搶過書,迅速翻到扉頁,掏出碳素筆在【高三八班,江瑜川】上重重地簽下自己的名字。
確認完全遮住‘江瑜川’三個字后,她才松了口氣。
可當她再抬頭,卻是一僵。
周圍不知何時安靜了,所有人都震驚地看向她。
連江予川也不例外,抬起頭來打量她。
一旁的顧茵茵扯了扯嘴角,語氣微妙:“林驚蟄,你現在怎么這么‘出人意料’?”
“還真是變了。”
林驚蟄握著書的手一抖,心底那股熟悉的酸澀再次翻涌了上來。
是啊,她變了。
她從前是個悶葫蘆,十棍子打不出一個屁來。
就連喜歡江予川,和他多說幾句話都要在心里演練無數遍。
相比于那些敢跑到江予川面前告白的女同學,她怯懦得像一只躲在殼里的蝸牛。
可現在,她明明已經努力變得更好,更活潑,甚至在陌生場合也能侃侃而談。
為什么一到江予川面前,她又變成了那個笨拙的林驚蟄?
林驚蟄心口一酸,不由得攥緊了手中的書。
可江予川卻開口打斷了顧茵茵,聲音平穩,聽不出喜怒。
“謝謝,我會好好看的。”
他從林驚蟄手中接過書,卻再沒有看她一眼,轉身離開。
林驚蟄也很快收回視線,將翻涌的情緒壓回心底。
一旁的表姐連忙出來打圓場,另找話題問道:“驚蟄,你什么時候回北京?”
林驚蟄低聲回:“七天后。”
婚禮結束后,林驚蟄留下來幫表姐算禮金。
厚厚的紅包堆在桌上,兩人費了好大勁才算完。
表姐拿起其中一個格外厚實的紅包,感嘆道:“顧小姐真不愧是我老公頂頭上司的女兒,你看,光是禮金她就給了五位數。”
“到時候她結婚,我還得加個一半還回去……”
林驚蟄手一頓,下意識問:“她……要結婚了?”
表姐嗯了一聲,隨口道:“聽說我老公說,顧小姐和那姓江的大律師好事快成了,估計明年就結婚。”
林驚蟄的心臟像被一只無形的手猛地攥緊。
“是嗎。”
她低低地應了一聲,沉默了好久,才說:“那挺好的。”
這一晚,林驚蟄躺在熟悉的舊床上,卻一晚上都沒睡著。
第二天是高中母校100周年校慶。
校園里人來人往,林驚蟄卻第一眼就看見了江予川。
他一個人站在那里,身姿挺拔,陽光透過層層疊疊的樹縫在他身上灑下明明暗暗的光斑,一如她記憶中那個清冷又耀眼的少年。
鬼使神差,林驚蟄走了過去:“江予川,你也來參加校慶?”
江予川聞聲回頭看她:“嗯,我今天有個演講。”
林驚蟄一下了然。
江予川是他們那一屆的高考狀元,現在又混得這么好,自然要被叫過來做演講。
兩人說完這話,就沉默了下來。
林驚蟄剛想找個借口離開,卻聽江予川突然問:“你現在在哪工作?”
“北京。”她回道。
江予川點點頭,又問了一句:“可我記得你當年考到了南京。”
林驚蟄的心跳忽地漏了一拍。
她沒想到江予川居然知道這事,一股酸楚涌上心頭,連喉嚨都發緊了。
“對,南大。”林驚蟄笑笑,“南大很好看的,金大原址還在,你有空可以去看看。”
然而,江予川幾乎是沒有猶豫便拒絕了。
“不用了,我去過南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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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驚蟄心一跳,連呼吸都被攥緊。
“你去過南大?”
江予川的聲音平淡無波:“因為公事去過一次。”
“這樣啊。”
林驚蟄手指無意識微微蜷縮。
江予川卻又開口問:“但我記得你當初不是想考去北京嗎?”
林驚蟄一頓。
她當初之所以想去北京,只是因為江予川說他想去北京。
只是等她填好北京的大學時,她又聽班主任說:“顧茵茵和江予川都填了上海的大學,以后他們在那邊也能互相有個照應。”
原來,江予川的志愿是跟著顧茵茵走的。
她所有的奔赴,不過是一場自作多情。
林驚蟄垂下目光,笑笑道。
“可能,北京太遠了吧。”
就算是她考上的南大,離他考上的華東政法大學,也不過只有幾百公里的車程。
可就這短短幾百公里,大學四年他們都像兩條平行線一樣,從未見過一面。
又談何北京?
見江予川還要說話,林驚蟄下意識別過頭去,正好看見一群學生搬桌椅經過。
她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連忙問:“這是要做什么?”
路過的老師解釋說:“學校的新教學樓投入使用,這棟老樓過陣子就要被拆了,我叫幾個學生把里頭的桌椅都搬出去。”
“你們要想去看一眼,就趁現在吧,以后就看不著了。”
林驚蟄一怔。
她想去看,瞥見江予川,還是順便問了句:“我要去看看,你去嗎?”
本以為江予川會拒絕,卻聽他低聲道:“好。”
兩人一前一后,走到原來的教室。
林驚蟄推開門,有一瞬間像是穿越回了高中時期。
她迅速找到了自己原來的桌椅:“這是我的桌子,你看,側邊還有我刻的字……”
她彎下腰,卻看見桌側那些亂七八糟的刻痕里,最為清晰的便是當年她偷偷刻了無數遍的名字。
——【江予川】。
那時候班里流傳一個說法,只要在自己課桌邊上刻上喜歡人的名字,他就能看見你的心意。
林驚蟄立即用身體擋住桌椅,抬頭看向江予川,故作輕松地笑笑:“我們當時還真無聊,是吧?”
卻見江予川正望著某處,一副明顯出神的樣子,似乎完全沒在意她說了什么。
林驚蟄暗暗松了口氣,心頭又有些發澀。
“看完了,我們走吧。”
江予川收回視線,淡淡應道:“好。”
林驚蟄率先轉身離開,江予川跟在她身后。
在邁出教室的瞬間,他卻突然回頭看向擺在角落里的一張桌子。
那個桌子的側邊,正刻著:【林驚蟄】
兩人走出教學樓,就又陷入到無話可說的情況。
林驚蟄想找話題打破這份尷尬,抬頭看見一棵眼熟的榕樹,便說道。
“啊,我和你說個好笑的事。”
“以前運動會,我們班不是總被安排打掃操場嗎?有回我掃完懶得回教室,就躲在這棵樹下看小說,看著看著我居然睡著了。半夢半醒,我感覺好像有人給我披了件衣服,可等我醒來,身上什么也沒有。”
她輕聲笑道:“我還以為是幻覺呢。”
“不是幻覺。”
斑駁的樹影落在兩人之間,時間仿佛一瞬靜止。
而后,林驚蟄便聽江予川再一次開口。
“那不是幻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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