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北
1.
“這老板也太缺德了！喜酒都敢換假的，就不怕遭報應？”我媽尖利的聲音，刺破宴會廳的喧鬧。
罵完，她轉頭又指向我：“還有你！這么大的事都不上心！咱老趙家的臉，全讓你丟盡了！”
我穿著厚重的婚紗站在那里，渾身發冷。
酒水送到時，我明明隨機拆箱掃碼，屏幕顯示“正品”才放心，誰能想到，這竟是噩夢的開始。
開席不久，遠房表姐抿了口白酒，就皺起眉頭，隔壁桌同事交頭接耳，幾位叔叔伯伯臉色煞白，捂著胸口干嘔，二叔直接沖去洗手間！
喜慶的婚禮現場，亂成一團。
公公最先反應過來，起身安排送醫，婆婆過來輕聲問我：“小夏，這酒從哪里買的？”
我低聲說，通過我媽介紹的批發商，她點點頭，沒再多問，轉身便去幫忙安撫躁動的賓客。
醫院檢查結果是工/業/酒/精/勾/兌的假/酒，幸好送醫及時，沒鬧出人命。
婆婆安排小叔子結算醫療費，輕聲對我說：“別太自責，現在的關鍵是解決問題。”
喜宴變驚宴，我一遍遍撥打酒水老板電話，始終無人接聽。
“別打了！”我媽的火氣全沖我來：“肯定是老板看你年輕，故意糊弄你！”
“親家母，現在不是追責的時候，我們得一起挽回局面?！惫哌^來勸阻，“小夏，你知道地址嗎？讓連杰陪你去看看?！?/p>
我點頭應下，在休息室迅速換下婚紗，和老公直奔批發店。
2.
老板見到我們，臉上堆起笑：“喲，大妹子，今天不是辦喜事嗎？怎么得空來了？”
“喜事？”我把問題酒瓶照片拍在柜臺，“我家長輩都喝進醫院了！你這酒怎么回事？”
老板笑容瞬間僵硬，眼神躲閃。
老公上前一步，聲音壓著怒氣：“酒是你送的，碼也掃過，顯示正品。現在出這么大事，你必須給個交代。”
支吾半天后，老板苦著臉坦白：“真不怨我！你媽在你訂酒第二天就來了，說你要換便宜的勾/兌/酒，包裝還不能變。”
“我媽？”我如遭雷擊，幾乎站不穩。老公扶住我，冷聲道：“空口無憑，證據呢？”
“有！有聊天記錄！”老板慌忙翻出手機，屏幕上是再熟悉不過的微信頭像，我媽叮囑他換酒的記錄清晰在目。
我奪過手機拍下所有證據，轉身就走。
“回家！”我對老公說，聲音從齒縫間擠出：“找我媽，當面對質！”
我媽正坐在沙發上擇菜，看見我們眼神一躲，故作鎮定地問：“醫院那邊，怎么樣了？”
“別裝了?！蔽也シ配浺?，她笑臉僵住，猛地沉下臉：“胡說八道！那老板自己沒良心，潑臟水！”
她指著我鼻子，“我可是你媽！你不信我，信外人？”
老公上前半步，聲音沉穩：“事已至此，吵也沒用，想想怎么補救吧?！?/p>
我媽癱坐回沙發，低聲嘟囔：“我就是想省點錢，小磊新房要裝修、婚禮要辦，哪哪都要錢。再說那酒，又喝不死人?！?/p>
自始至終，她沒問一句叔伯們的醫藥費，沒提我被搞砸了的婚禮，更沒想過怎么收場。
3.
“你說，現在怎么辦？”我強壓著火氣。
一聽這話，我媽反而來勁了：“多大點事！人又沒死沒殘！反倒是你弟要是娶不上媳婦，老趙家斷了香火，你臉上有光？當姐姐的幫襯一下，怎么了？”
老公握緊我的手：“媽，話不能這么說?；槎Y是倆人的事，爛攤子也得一起扛，但該誰的責任，誰必須負?！?/p>
我看著媽媽熟悉又陌生的臉，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這已經不是她第一次為弟弟犧牲我了，但幸好，我不再是孤身一人。
剛畢業那會兒，我擠破頭進了家互聯網公司做運營，月薪8千。
第一筆工資剛發，我媽就把我的工資卡收走了，她說女孩子錢多易亂花，每月只給2千生活費，剩下的她替我存著當嫁妝。
那點錢付完房租所剩無幾，我只好偷偷做副業，8年下來，我靠著這筆私房錢攢夠首付，買了一套小公寓。
拿到房本后，我把它塞進年度報告舊文件袋，混在工作資料里，這些枯燥的東西我媽從不翻看，反而最安全。
可這份念想剛冒頭，就被一條銀行短信砸得粉碎。
出差第三天下午，正和客戶對著方案，手機震了一下，是抵押貸款放款通知。
我愣了兩秒，自己根本沒辦過貸款。
我迅速壓下心頭的一絲疑惑，將全部注意力拉回到方案上，直到所有細節確認無誤，送走客戶回到酒店才細看短信，收款賬戶竟然是我媽的姓氏。
結合我媽最近總念叨要給弟弟湊首付，我瞬間明白了。
4.
我立刻撥通電話，強壓著心跳，盡量讓語氣平穩，直接問起抵押貸款的事。
我媽一聽，口氣拔高：“什么抵押？你什么時候買的房？別是詐騙短信！趕緊刪了！”
我媽演得太真，我都恍惚了一下，懷疑是不是自己弄錯了。
“媽，我沒開玩笑，”我壓著往上躥的火氣，“短信上收款人是您。您要不清楚，我這就給銀行客服打電話，一查就明?！?/p>
我媽立馬慌了，支支吾吾承認：“別！是媽，媽找了銀行里的一個熟人，想著就借你的房本周轉一下。”
“所以，是偽造了我的簽名，對吧？”我直接點破。
因為這事，我提前結束出差趕回家。
門一開，我媽就搶先發難，聲音尖利：“你還知道回來？買房那么大的事，你竟然偷偷瞞著我？防賊呢！”
我沒接話，徑直走到沙發前坐下，平靜地開口：“媽，我買房瞞著您，頂多是家事?，F在，我們得先聊聊，您私自拿我的房本，偽造我的簽名，找人冒名頂替去辦貸款，這在法律上叫什么？”
我注視著她開始躲閃的眼睛，聲音不高，卻字字清晰：“這叫合/同/詐/騙，是刑/事/犯/罪。”
我媽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去，嘴唇哆嗦著，還想辯解什么。
我沒給她機會，繼續用冷靜得近乎殘酷的語氣，補上最后一句：“涉/案/金額超過五十萬，量/刑起點，是3年以上。一旦我拿著證據去報案，您，和您那位膽大包天的熟人，一個也跑不掉?！?/p>
5.
這句話，像抽掉了我媽全身的骨頭，她身子一軟，癱坐在地上，帶著哭腔喊起來：“媽錯了！女方說了，沒房就分手，媽想著等你弟結婚收了份子錢，立馬還你！”
看著她通紅眼眶和狼狽樣子，我心軟了，但想起那份偽/造的合同，我又硬起了心腸。
“終究是母女，我可以不送您去坐牢?！蔽疑钗豢跉?，亮出了底線，“我問過律師了，沒有產權人親自到場簽字的抵押合同無效。我會正式向銀行提出異議，申請撤銷這筆抵押?！?/p>
我站起身，俯視著她：“這件事，我可以不再追究，但您那位熟人如果因此丟了工作，那就是他咎由自取了?！?/p>
那件事后，家里氣氛沉悶，直到我和男友連杰訂婚才稍有緩和。
按習俗，連杰家包含五金在內給了28.8萬彩禮。我媽接過銀行卡，攥緊說：“先放我這兒，婚后原封不動還你們。”
我下里一沉，先前抵押房產的事，讓我不敢輕信，但看她神情認真，我又存了一絲希望。
婚禮前一周，我找我媽拿5萬訂五金。
她正看我弟的新房圖紙，表情一僵：“急什么？結婚前一天買，才吉利?！?/p>
我堅持要提前訂，我媽卻推三阻四。我起了疑，翻出保險柜備用鑰匙。
開柜時，我媽想攔，見我冷著臉，她又縮回手。登錄手機銀行，余額只剩8.8萬，有一筆20萬轉賬備注“小宇裝修”。
“當天就轉給我弟了？”我把屏幕懟到我媽眼前，“錢給他就行，我用，就不吉利？媽，我是不是你親生的？”
她強辯：“養你這么大，拿點彩禮幫弟弟怎么了！五金買那么貴純屬浪費！”
6.
“浪費？”我氣笑了，“這是我的彩禮！”
我媽答不上，往地上一坐就嚎：“不孝女！白養你了！你就盼著我死，是吧！”
哭聲中，我看著桌上的請柬，酒店、婚慶全訂好了，現在取消，丟的不只是錢，更是臉面。
我正在猶豫，手機忽然一震，連杰發來消息：“順利嗎？要我過去嗎？”
“這婚不結了”，這話到了嘴邊，又被我咽回去。
箭在弦上，只能認了。
僵持了兩天，眼看婚禮只剩一周，我還在為酒水超支發愁。
我媽主動湊過來，語氣軟了不少：“別發愁了，我認識個做酒水批發的老板，熟人，價格便宜！媽帶你去看看？”
我心里松動了一下，想著或許她因彩禮的事過意不去，想借機彌補，就跟著她去了店里。
老板挺熱情，樣品防偽標齊全，掃碼正品，價格也劃算，我訂了10箱，還付了定金，說好婚禮前一天送酒店。
敲定后，我松了口氣，可轉念一想，婚禮當天我肯定沒空收貨?？次覌尯屠习辶牡檬?，就順口說：“媽，收貨結尾款，麻煩您了？”
她一口答應：“行，交給媽，你安心做新娘子?！?/p>
那時，我真覺得省了樁麻煩事，就沒往別處想。畢竟樣品驗過是正品，定金也付了，哪兒能想到還能出幺蛾子??！
現在回頭想，我當時只防了假/酒，卻沒防住人心。
結果你們也猜到了，婚禮當天，就鬧出了開頭那場讓我終生難忘的假/酒事件。
7
和我媽大吵一架后，我們徹底冷戰了。
所有后續的麻煩：親友的醫藥費、酒店的賠償、給賓客道歉補的紅包，全落在了我和老公肩上。
新婚的喜悅，被一連串的麻煩沖散，我們搬進出租屋，用剩下的彩禮錢付清了各種賠償。我那套小公寓還押著，而我媽，從那以后沒來過一次電話。
老公總勸我想開點，可那些被挪用的彩禮、被抵押的房、被毀掉的婚禮，就像一根根刺，扎在我心里。
周末下午，我正收拾婚禮剩下的雜物，門鈴響了。
透過貓眼，我怔住了，我媽站在門外，拎著兩大袋東西，臉上堆著殷勤的笑容。
我猶豫片刻，還是開了門。
“閨女，還生媽的氣呢？”我媽一進門就熱絡地放下東西，拉著我的手，“媽知道錯了，這段時間媽心里也不好受?！?/p>
說著，她從口袋里掏出那張熟悉的工資卡，塞進我手里：“卡還你，你自己管。媽往里打了5萬，算是一點補償，密碼還是你生日?！?/p>
看著那張卡，我只覺得太陽穴突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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