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云遲眉頭微蹙:“你說什么?”
就在他怔住的時候,葉希從走廊盡頭跑來:
“師兄!3號樣本出問題了!”
謝云遲立即轉向她:“怎么了?”
“臨界值超標,你快來看看!”葉希拉住他的衣袖。
他回頭看了眼沈晚梨,語氣平靜:“數(shù)據(jù)緊急,等我處理完再說。”
說完,他沒再給沈晚梨任何回應的時間,跟著葉希快步離開了走廊。
沈晚梨站在原地,看著他們消失的方向,臉上沒什么表情。
她并不意外,在他那里,什么都比她重要。
而他所謂的“再說”,大概率是沒有下文。
反正婚禮的所有瑣事,他也從不過問,只負責出錢。
現(xiàn)在通知到了,她的義務就盡了。
婚房委托了中介出售,但她之前租住的公寓也早已退掉,沈晚梨這才發(fā)現(xiàn)她一時竟沒了落腳點。
半小時后,沈晚梨站在了一處單元房的門口。
開門的是她母親,見到她,臉上瞬間堆起熱絡的笑:
“晚梨?你怎么突然回來了?云遲呢?沒一起上來?”
沈晚梨?zhèn)壬頂D進門,聲音平淡:“他沒來。”
客廳里,父親正和弟弟沈耀窩在沙發(fā)里看電視,腳翹在茶幾上。
聽到動靜,父親立刻扭頭,目光越過沈晚梨向她身后張望:
“謝教授呢?在樓下停車?”
“我們分手了。”
空氣凝固了一秒。
“你說什么?”
父親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猛地從沙發(fā)上站起來,聲音拔高。
“分手?什么叫分手了!”
“就是取消婚約,以后沒關系了。”
沈晚梨重復了一遍,語氣沒什么起伏。
“砰——!”
父親猛地一腳踹翻了眼前的玻璃茶幾,上面的果盤、茶杯嘩啦啦碎了一地。
滾燙的茶水潑到沈晚梨的小腿上,帶來一陣刺痛的灼熱感。
“你這個賠錢貨!”父親額角青筋暴起,指著她的鼻子破口大罵。
“老子白養(yǎng)你這么大了,謝云遲什么人,多少人想攀都攀不上!你倒好,說分手就分手?”
沈耀翹著二郎腿,陰陽怪氣地開口。
“姐,不是我說你。人家謝教授什么身份?身邊圍著轉的哪個不是頂尖人才?”
“我可聽說了,人家單位那個葉希,他導師的女兒,那才叫門當戶對。”
他嗤笑一聲,上下掃了沈晚梨一眼:
“你除了這張臉還能看,還有什么?當初能搭上謝教授就算你燒高香了。你但凡有點自知之明,就該懂事點,忍一忍不就過去了。”
“男人嘛,逢場作戲很正常。你現(xiàn)在鬧分手,我彩禮錢找誰要去?你這不是斷你親弟弟的后路嗎?”
沈晚梨看著眼前這三張因為利益落空而扭曲猙獰的臉,聽著這些剜心刺骨的話,小腿被燙傷的地方火辣辣地疼,卻遠不及心口的冰涼。
這就是她的家。
她曾經(jīng)渴望從這個小家里得到一點溫暖,哪怕是虛假的。
她賺的每一分錢,大部分都填進了這個無底洞。
弟弟上三流大學的贊助費,父母不斷索要的“養(yǎng)老錢”,家里換房的首付……
她近乎麻木地付出,心里卻還藏著一點卑微的期盼。
直到謝云遲跟她求婚,家里的態(tài)度才驟然轉變,電話多了,語氣熱絡了。
甚至偶爾會關心她累不累。
她竟然天真地以為,這是遲來的親情,是父母終于看到了她的價值。
現(xiàn)在這層假象被徹底撕碎,真相血淋淋地擺在面前。
他們圖的,從來都是她能從謝云遲身上榨取的利益,而不是她沈晚梨這個人。
沈晚梨沒再說話,甚至沒去處理腿上的燙傷。
她直接拉過墻邊的行李箱,轉身就往外走。
“你干什么去?說你兩句還敢甩臉子了!”
“有本事滾了就別再回來!看誰還把你當個東西!”
沈晚梨用力帶上房門,將一切喧囂隔絕在身后。
老舊的樓道聲控燈忽明忽滅,她靠在墻壁上,深深吸了一口氣。
天地廣闊,她竟然無處可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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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晚梨拖著行李箱,在研究院后勤處拿到了臨時宿舍的鑰匙。
房間在頂樓角落,足夠她湊合半個月。
她抱著一個略顯沉重的紙箱,里面是些零碎物品和書籍。
正準備上樓卻迎面撞見了正往下走的謝云遲和葉希。
葉希手里拿著個文件夾,正側著頭和謝云遲說笑,差點撞上沈晚梨。
她“哎呀”一聲,扶了一下沈晚梨懷里有些滑落的箱子。
“晚梨姐,你搬什么呀?這么重,我?guī)湍隳蒙先グ桑俊?br/>葉希笑容明媚,語氣熱絡。
沈晚梨下意識地收緊手臂,避開了她的接觸:
“不用,謝謝。”
“沒關系啦,我力氣大著呢!”
葉希說著又要伸手。
這時,一旁沉默的謝云遲卻突然上前一步從沈晚梨手中接過了那個箱子。
葉希見狀笑起來:
“師哥!你這雙手可是要做精密實驗的,國寶級的存在,怎么能干這種粗重活呀!”
謝云遲抬眼看向葉希時,向來清冷的眼底含著極淡的笑意.
語氣是沈晚梨從未聽過的、帶著點縱容的調侃:“哪有你金貴。”
這句話很輕,卻像一根細針,猝不及防地刺穿了沈晚梨的心臟。
她剛做他助理不久時搬一摞厚重的文獻,沒能抱住,散落一地。
她手忙腳亂地去撿,謝云遲正好經(jīng)過,她當時又急又窘,生怕他覺得她笨手笨腳。
他卻只是停下腳步,看了一眼,什么也沒說,甚至沒有彎腰幫她撿一本,只是后來讓行政給她配了一輛帶輪子的推車。
他從不會對她說“我來”,更不會用這種帶著親昵玩笑的語氣說她金貴。
葉希被謝云遲的話逗笑,臉頰微紅:
“師哥你又取笑我!”
謝云遲沒再說什么,只是問:“幾樓?”
“四樓。”沈晚梨聽見自己的聲音干澀地回答。
兩人就這么抱著箱子,一邊說笑一邊自然地繼續(xù)往樓上走。
葉希嘰嘰喳喳地說著剛才實驗數(shù)據(jù)的一些趣事,謝云遲偶爾回應一兩句,氣氛輕松融洽。
沈晚梨默默地跟在他們后面,保持著幾步的距離。
這個畫面,其實很常見。
這十年里,大多數(shù)時候,她都是這樣跟在他身后。
看著他獨自走遠的背影,后來,看著他身邊多了葉希。
而她一直像個多余的影子,努力追趕,卻始終無法真正融入他的世界。
走到402門口,沈晚梨拿出鑰匙開門。
宿舍條件簡單,一床一桌一柜,帶著獨立衛(wèi)浴,但很干凈。
謝云遲把紙箱放在門口空地,動作隨意。
他這才像是終于想起什么,抬眼打量了一下這間狹小的宿舍,目光重新落回沈晚梨身上。
“怎么想到住宿舍?”
沈晚梨把行李箱拖進來,聲音平靜:“婚房我賣了。”
她說完,停頓了一下,像是在等待什么。
或許是一句質問,或許是一絲驚訝,但身后只有短暫的沉默。
然后,她聽到謝云遲語調都沒變一下:
“住不慣就換一套,沒必要委屈自己住這里。”
沈晚梨緩緩直起身,轉頭看向他。
他根本不在意。不在意婚房,不在意她為什么搬出來。
甚至可能,壓根沒把她昨晚說的“取消婚約”當真。
葉希站在謝云遲身后,看著這一幕,嘴角微微彎了一下:
“晚梨姐,那你先收拾,我和師哥還要去一趟數(shù)據(jù)中心。”
謝云遲沖她微一頷首,算是告別,便轉身和葉希一同離開。
沈晚梨站在原地,她看著空蕩蕩的門口,又低頭看了看自己那只被勒出紅痕的手。
委屈自己?
她真正的委屈,是數(shù)年付出被視而不見。
是滿腔熱忱只能換來轉賬彌補,是舍命相護只得到愧疚的婚約,是永遠比不上一個能讓他露出笑容、讓他覺得金貴的人。
酸澀感后知后覺地、洶涌地漫了上來,淹沒了心臟,堵住了喉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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