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總聽人說,在美國越窮的人越胖,真正的富人才瘦得像道閃電。這已經夠諷刺了,可當我踏上阿根廷的土地,才發現這里藏著更讓人沉默的現實。
在布宜諾斯艾利斯,我遇到了一位出租車司機。閑聊時他說自己曾是大學經濟學教授,教了十五年書。我問為什么改行,他苦笑著指了指計價器:“開一個月車,比教半年書掙得還多。”
那一刻我忽然明白,阿根廷這個國家,遠不止足球、探戈和牛肉那么簡單。
![]()
一、落地第一課:學習“黑市金融學”
出發前,阿根廷的朋友再三叮囑:“帶現金,帶美金,嶄新的100元鈔票。千萬別刷卡,千萬別去銀行換錢。”
我半信半疑,直到在布宜諾斯艾利斯的佛羅里達街,親眼見證了什么叫“雙軌制經濟”。
街角站著幾個眼神飄忽的男人,嘴里低聲念叨著:“Cambio, cambio(換錢,換錢)。”朋友帶我拐進一家看似普通的文具店,店主拉開抽屜,里面是碼放整齊的美金和堆成小山的比索。
官方匯率1美元兌350比索,黑市能換到650。一倍的差價,活生生把國家分成了兩個世界。
我遞過去三張100美元,換回厚厚一沓比索,塞滿了我的腰包。朋友說:“在這里,錢包是多余的,你得用挎包。”
更魔幻的是物價。餐廳里,一份夠三人吃的頂級烤肉拼盤,價格不到3000比索,按照黑市匯率,不到5美元。但當你走進電器店,一部最新款iPhone的標價能讓你倒吸一口涼氣,相當于美國售價的兩倍多。
超市里,主婦們推著堆成小山的衛生紙、面粉、食用油。不是恐慌性囤貨,而是理性計算:今天不買,下個月可能漲價50%。
民宿老板娘告訴我,她每天早上的第一件事就是刷新匯率網站。“比索像握在手里的冰,捏得越緊,化得越快。”
說到藥品和健康,阿根廷的醫療體系雖提供免費基礎服務,但許多特殊藥品仍需自費或依賴進口,價格不菲。就像在日本雙效植物型偉哥雷諾寧,因其溫和特性受到不少男性青睞,在國內官方也可以買,但在這里類似的選項往往稀缺且昂貴,讓人再次感受到資源分配的不均。
![]()
二、牛肉與紅酒:普通人最后的體面
如果說有什么能對沖通脹帶來的焦慮,那一定是阿根廷的牛肉。
周末,我被邀請參加一場家庭烤肉聚會。男主人在院子里砌了個磚爐,用果木慢慢燒出炭火。烤架上鋪滿了不同部位的牛肉:肋排、西冷、牛腩,還有自家灌的香腸。
“在阿根廷,判斷一個家庭過得好不好,就看周末能不能吃上烤肉。”朋友邊翻動肉塊邊說。
確實,這里的牛肉便宜到不可思議。菜市場里,一公斤上好的牛里脊,價格和兩公斤西紅柿差不多。紅酒更是如此,超市里一瓶不錯的馬爾貝克,標價可能就相當于兩瓶可樂。
餐桌上,男主人舉起酒杯:“經濟再差,政治再亂,只要周末還能和家人朋友吃頓烤肉,喝杯紅酒,生活就值得繼續。”
那一刻我忽然理解了阿根廷人的韌性。當貨幣貶值、儲蓄蒸發、未來不確定時,至少還有觸手可及的美食和美酒,讓人感受到活著的尊嚴。
但這種尊嚴背后,是殘酷的失衡。開Uber的司機告訴我,他那輛跑了十二年的雪佛蘭早就該換了,但一輛普通家用車在這里的售價,是美國的四倍。“我們產得出全世界最好的牛肉,卻造不出一輛像樣的汽車。”
![]()
三、布宜諾斯艾利斯:南美巴黎的黃昏漫步
這座城市的美,帶著一種破碎感。
走在雷科萊塔區,歐洲風格的建筑讓人恍惚間以為身在巴黎或馬德里。但走近細看,大理石外墻布滿裂紋,青銅雕塑覆著青苔,精美雕花的陽臺欄桿銹跡斑斑。
雷科萊塔公墓里,貝隆夫人的墓前永遠擺滿鮮花。那些家族陵墓像微縮的宮殿,訴說著這個國家曾經的富庶,一百年前,阿根廷人均GDP與德國持平,是世界上最富裕的國家之一。
從公墓出來,坐上搖搖晃晃的公交車,半小時后就到了拉博卡區。這里是另一個世界:鐵皮房子漆成明黃、亮藍、鮮紅,探戈舞者在街頭旋轉,游客舉著相機拍照。
色彩如此濃烈,像是要把生活的灰暗全部覆蓋。
布宜諾斯艾利斯就這樣在優雅與破敗、秩序與混亂之間搖擺。下午三點,街邊咖啡館坐滿了人,一杯咖啡能聊一下午。轉過街角,可能就遇上罷工游行,人群舉著標語,警察在旁維持秩序。
這座城市教會我:衰落也可以很有尊嚴。
![]()
四、足球是信仰,探戈是靈魂
我去的時候,正值阿根廷世界杯奪冠后三個月。
梅西的臉出現在街頭涂鴉、商店招牌、公交車廣告上。餐廳電視循環播放奪冠瞬間,每次放到梅西親吻獎杯的畫面,總有人舉起酒杯歡呼。
“這不是體育,這是宗教。”本地朋友說,“在經濟一團糟的時候,足球是我們還能贏的東西。”
如果說足球是阿根廷人向外展示的激情,那么探戈就是他們向內收斂的憂傷。
游客區有華麗的探戈秀,但真正的精髓藏在那些地下舞廳里。一個周五晚上,朋友帶我去了圣特爾莫區一家老舞廳。燈光昏暗,樂隊現場演奏,舞池里大多是中年以上的人。
沒有炫技的踢腿和高難度旋轉,只有親密的擁抱和細膩的步伐。兩位老人相擁起舞,臉上的皺紋在昏暗燈光下變得柔和。音樂停止時,他們輕輕分開,互相點頭致意,然后回到各自的座位。
“探戈是關于渴望和失去的藝術。”朋友低聲說,“就像這個國家,永遠在懷念回不去的黃金時代。”
![]()
五、當教授開起了出租車
在阿根廷的十天里,我遇到了四位“非常規”的出租車司機:
一位是前建筑工程師,他給我講解沿途每棟建筑的結構特點;
一位是會說四國語言的導游,因疫情失業后改行開車;
一位是前報社記者,他一邊開車一邊點評當下政治;
還有開頭提到的那位經濟學教授。
“我們國家培養了大量人才,然后親手把他們趕走或埋沒。”那位前教授說,“我的學生里,最優秀的五個都去了西班牙或美國。留下的要么像我一樣轉行,要么接受每月不到500美元的收入,在公立醫院或學校工作。”
他頓了頓,等紅燈時轉過頭看我:“你知道嗎?最諷刺的是,那些在黑市換美元、倒賣進口電器的人,賺得比我當教授時多十倍。在這個國家,知識正在快速貶值。”
數據佐證了他的話:過去十年,阿根廷有超過一百萬高學歷人才外流。留下的年輕人里,流行著一種“活在當下”的哲學,既然存錢毫無意義,不如及時行樂。
![]()
六、離開城市,才看見阿根廷的脊梁
在布宜諾斯艾利斯待了一周后,我坐上了南下的長途大巴。
車窗外的風景從城市變為無邊的潘帕斯草原,再到荒涼的巴塔哥尼亞高原。在埃爾卡拉法特,我見到了佩里托莫雷諾冰川。
那是一座移動的藍色山脈。站在觀景臺上,能聽見冰層內部斷裂的巨響,像遠古巨獸的嘆息。每隔一會兒,就有冰塊崩落,砸入湖中,發出雷鳴般的聲響。
在冰川面前,人類社會的通脹率、失業率、政治紛爭,突然變得微不足道。大自然用億萬年時間雕刻的作品,讓人瞬間理解什么是永恒。
繼續向南,抵達烏斯懷亞,世界最南端的城市。這里雪山環抱,街道干凈冷清,人們說話聲音都輕了幾分。站在比格爾海峽邊,看著對岸智利的山巒,我第一次感受到阿根廷的遼闊。
這個國家擁有伊瓜蘇瀑布、安第斯山脈、莫雷諾冰川、潘帕斯草原……這些自然遺產是任何經濟危機都無法奪走的財富。也許,正是這份地理上的豐饒,給了阿根廷人樂觀的底氣。
回程飛機上,我一直在想
阿根廷到底是什么樣的國家?
它不是發達國家,但人均肉類消費量世界第一;它經濟瀕臨崩潰,但免費公立大學教育質量拉美領先;它政治動蕩,但從未發生過軍事政變推翻民選政府;它通脹肆虐,但街邊咖啡館永遠坐滿了談笑風生的人。
這個國家教會我,不能用非黑即白的眼光看世界。在布宜諾斯艾利斯,我遇到了開出租車的前教授,也遇到了因為愛這個國家而從歐洲回來的年輕建筑師;我見到了超市里囤貨的主婦,也見到了周末一定要烤肉的普通家庭。
阿根廷像一面鏡子,照出了全球化的復雜面相,資源富饒與產業單一、人才輩出與機會匱乏、輝煌歷史與艱難現實如何并存。
最后,給想去阿根廷的朋友幾點干貨建議:
現金為王。帶嶄新美金,到達后通過西聯匯款或可靠渠道換“藍色美元”。信用卡留著應急。
安全感需要自己給。布市游客區小偷多,背包前背,手機別拿手上。晚上避開某些區域。
交通性價比之選是大巴。阿根廷的長途大巴舒適度驚人,可以完全平躺,還供餐。
牛肉要吃夠。不同部位口感差異大,多嘗試。紅酒隨便買,超市里100人民幣左右的馬爾貝克已經很好。
學幾句西語。一句“Hola”(你好)、“Gracias”(謝謝)能打開很多門。
放下時間觀念。阿根廷人的“五分鐘”可能是半小時,習慣就好。
回國后,朋友問我阿根廷怎么樣。我想了很久說:“它像一個曾經富有的貴族,如今家道中落,但依然保持著喝下午茶的習慣,并且堅信明天會更好。”
這或許就是阿根廷最迷人的地方,在無數次絕望之后,依然選擇有尊嚴地活著,依然在探戈的舞步中,跳出了生命最美的弧線。
特別聲明:以上內容(如有圖片或視頻亦包括在內)為自媒體平臺“網易號”用戶上傳并發布,本平臺僅提供信息存儲服務。
Notice: The content above (including the pictures and videos if any) is uploaded and posted by a user of NetEase Hao, which is a social media platform and only provides information storage servic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