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被推進實驗室的時候,鞋底還殘留著走廊的灰。
外面剛出過事故,一個工作人員的手被夾進了什么自動切割器里。我遠遠瞥見他臉色煞白,像是從手術臺上搶救回來,一只手腕打著厚厚繃帶,從紗布縫里滲出一點血印。
門關上前我聽到一句:“她進來做什么?”
“總裁指定的。”
我愣住。
空氣里有一種特別奇怪的味道。
像酒精、像橡皮泥,還混著一種溫熱的、柔和的金屬味。
如果氣味能有顏色,我想這里是一整片銀白,浮在舌尖上,一直到鼻腔后壁,讓人忍不住想屏氣。
我原以為實驗室是昏黃的、堆滿儀器的。沒想到這里像一間展覽廳。
銀白色的地面沒有縫隙,像鋪了一整張液態金屬又瞬間凝固。
所有設備都半透明、圓潤,沒有任何尖銳的邊角,就連燈光也是柔和的乳白色,從天花板“滲”下來,像是怕驚擾了什么活物。
我站在門口,一時分不清自己是員工,還是誤闖禁地的入侵者。
一個戴著金屬邊眼鏡的中年男人走過來,把一只手套塞進我懷里:“你是沈硯?跟我來。”
我連“是”都還沒說完,就被他帶到一張不銹鋼臺前。
“看到這個沒?”他指著一塊半透明的東西,“把它拼進那個槽口。”
我盯著那塊組織,不確定它到底是塑料、玻璃,還是……某種不屬于人的結構。
“就像拼拼圖。”他看出我疑惑,“只不過這玩意一旦粘上空氣,就會變質。所以你要快,準,不能抖。”
“這……”我聲音發干,“是樣本?”
“是材料。”他輕描淡寫地說。
“主料只有一份。”
我沒法繼續問下去。
我的手指已經開始發涼。
眼前這塊半透明的“材料”,有點像我小時候看過的結婚糖盒,用那種膠狀的硬塑料做成,晶晶亮亮,邊緣還有一點起翹,就像是被誰輕輕捏過。
對接的槽口則像一只極細的貝殼,張開得剛剛好。
整個操作臺上沒有任何說明書,只擺了一支像鑷子一樣的工具,還有一瓶無色的粘合劑,滴管形狀,尾部像極了修眉筆。
我看向那位眼鏡男人:“你們沒有備份嗎?”
他盯著我看了三秒:“這個東西,不存在備份。”
我明白了。
這不是公司常規流程。
是某個——極高權限項目。
是某種你失敗了就要填坑的級別。
我已經出不去了。
我深吸一口氣,把手伸進操作臺前的凹槽。
那雙“手套”其實更像是一種凝膠,它會自動吸附在我指縫之間,一旦進入,就像浸在一團涼水里。
我不敢讓自己多想。
如果我現在開始害怕,那一定會抖。
所以我只看那塊材料的邊緣。
它有一個極細的缺口,就像牙齒咬過,再被撫平了一樣。那個缺口,剛好和對面那個槽的微型切口形成“咬合”。
我輕輕托起它,用鑷子像夾住一片睫毛那樣托住中心。
呼吸、光線、溫度,全都開始往遠處退去。
我的視線開始自動變焦。
我感覺到自己的脈搏沉到了指腹。
滴——
材料落進去了。
沒有聲響,但我知道它對上了。就像一塊咬合十年的牙印,終于找到了原主。
“完成。”我低聲說。
空氣好像忽然松動了一瞬。
我回頭。
他就站在那里。
云絲。
不是照片里的、新聞里的,而是活生生的、呼吸著的——云絲。
他臉色很白。不是那種有錢人特有的冷白皮,而是帶著隱隱青灰的那種。
眉心緊鎖,唇邊幾乎沒有顏色。
他的手指握得很緊,關節處像釘子一樣翹起來,青筋繃得像一條細索。
“對不起……”我咽了咽,“是我哪里做錯了?”
他沒有說話。
只是盯著我。不是目光鋒利的那種盯。
是一種……像在忍耐某種強烈感官沖擊后的鈍痛。
我不懂那是什么意思。
但我知道——
他的臉紅了。
不是羞,是潮。
那種潮紅,從頸側蔓延到耳根。
像是發熱。
像是控制不了自己的體溫。
“做得很好,現在出去。”他啞著嗓子說。
我幾乎是逃一樣地退開。
門要合上那一刻,我聽見他低低地說了一句:
“通知HR,給她報嘉獎,再給她的鏈子加一個實驗室權限。”
我愣住。
然后心跳如鼓。
他對我有反應。
那不是我自作多情。
我真的,讓他……臉紅了。
![]()
特別聲明:以上內容(如有圖片或視頻亦包括在內)為自媒體平臺“網易號”用戶上傳并發布,本平臺僅提供信息存儲服務。
Notice: The content above (including the pictures and videos if any) is uploaded and posted by a user of NetEase Hao, which is a social media platform and only provides information storage servic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