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長期處于高強度噪聲環境的工作場所中工作了八年后,湖北宜昌的宋萬春師傅被確診為“重度職業性噪聲聾”。然而,比失聰更讓他和家人感到無助的,是隨之而來的漫長而曲折的維權之路。從區級到省級,三次官方傷殘等級鑒定,結果從十級到八級,始終與家屬和部分專家認為的“七級”存在差距。這背后,涉及鑒定標準的理解差異、程序執行的疑問,以及一位普通工人在維權過程中遇到的現實困難。
一、噪聲八年,雙耳漸寂
2015年1月1日,宋萬春入職宜昌某機械制造企業,成為一名鉚工。此后的八年,他的工作日復一日地與高強度噪聲為伴。據其妻楊女士所述,宋萬春的聽力問題并非突然出現。早在2019年,他的一只耳朵就已基本失去聽覺,另一只耳朵則持續出現“嗡嗡”的耳鳴,這種情況持續了兩三年,直至2023年,雙耳聽力最終完全喪失。
2024年6月4日,宜昌市中醫醫院的診斷書給出了明確結論:重度職業性噪聲聾。同年7月2日,所在地人力資源和社會保障局受理了企業的工傷認定申請,并于8月22日正式下達《認定工傷決定書》,認定宋萬春所患為工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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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曲折的鑒定路:十級、八級還是七級?
工傷認定只是第一步,直接關系到賠償數額的勞動能力傷殘等級鑒定,成了一場拉鋸戰的開始。
初次鑒定(區級):十級與程序疑問
2024年9月27日,宋萬春在所在地指定醫院進行初次鑒定。楊女士回憶,鑒定過程持續較長時間,但結果遲遲未正式通知。“當時有非正式渠道暗示需要額外費用,我們未予回應,之后結果出具遇到延遲。”直至2024年10月15日,市勞動能力鑒定委員會才出具結論:傷殘十級。楊女士對此結果表示質疑,并與之前的溝通情況產生聯想。
再次鑒定(省級):維持十級與程序簡化
在法定申訴期內,楊女士提交了初鑒結果及在另一家醫院的復查材料,申請了省級鑒定。她提到,2025年1月3日,省級鑒定委員會的醫生主要進行了問詢,未安排新的儀器檢查,便做出了維持十級的結論。事后,楊女士嘗試與省級相關部門溝通,詢問標準細節,但后續溝通未能有效繼續。“未進行實質性復查即得出結論”,這一情況讓家屬對鑒定程序的嚴謹性產生了疑問。
(圖片說明:相關溝通記錄與材料截圖)
復查鑒定(市級):升至八級,但爭議未平
在多方反映和基層協調下,2025年10月27日,市勞動能力鑒定委員會組織了復查鑒定,結論提升至傷殘八級。然而,楊女士和家人仍難以完全認同。
三、核心爭議:標準適用與程序公正
1. 國家標準與鑒定結論的差異
根據《勞動能力鑒定 職工工傷與職業病致殘等級》(GB/T 16180-2014)國家標準明確規定:雙耳聽力損失≥56dBHL,即符合七級傷殘標準。宋萬春提供的客觀聽力檢查報告(如ABR)顯示,其雙耳聽力損失數值均超過此閾值,左耳70dB方能引出V波,右耳也需60dB。家屬認為,現有八級乃至之前的十級結論,與標準規定存在出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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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專業意見采納與程序規范問題
家屬曾自行委托具備資質的第三方鑒定機構進行鑒定,該機構出具了符合七級傷殘的專業意見。然而,此意見未獲市人社部門的采納,且未獲得詳細的書面說明。此外,針對傷殘等級認定的異議,家屬曾依據規定提出復核訴求,但未得到按預期程序的處理。這引發了對異議處理機制有效性的關注。
3. 客觀檢查與主觀測試的權重
家屬提供的ABR(聽覺腦干反應)檢查圖例顯示,其客觀聽力閾值與最終評級存在差距。楊女士強調:“相關專家曾指出,ABR這類客觀檢查結果在評級中應具有關鍵參考價值。”她擔憂,鑒定過程可能對存在主觀配合因素的檢查項目依賴度更高,而相對弱化了客觀醫學證據的作用。
4. 案例對比顯示標準執行差異
楊女士提及一個參照案例:本地另一企業的一名員工,與宋萬春在同一醫院檢查,由同一位專家診斷,其雙耳聽力損失為50dBHL,最終被鑒定為八級傷殘。 而宋萬春的聽力損失程度更重,結果卻被初定為十級,復查后為八級。“兩人情況相似,鑒定結果卻存在差異”, 這種情形讓家屬對鑒定標準執行的統一性產生了疑慮。
更令他們困惑的是,在同一家企業內,存在其他因噪聲導致聽力受損的員工。其中三名員工日常溝通影響相對較小,兩人被鑒定為九級傷殘,一人被鑒定為七級傷殘。相比之下,宋萬春已完全失聰,溝通嚴重受阻,其傷殘程度理應更為嚴重,但最終評級卻未能相應體現。 同一工作環境、適用同一標準,鑒定結果出現的顯著差異,讓家屬對鑒定過程的公平性提出質疑。
四、維權者的困境與期盼
今年58歲的宋萬春,其維權之路顯得尤為緊迫。楊女士擔心,隨著時間推移,相關賠償可能因規定而有所減少。同時,用人單位態度不夠積極,一份2021年的勞動合同中部分條款,也顯示出其在勞動保障方面可能存在提升空間。
楊女士表示,她唯一的訴求就是依據國家標準,為她丈夫爭取一個公正的、與傷情相匹配的鑒定等級。“他雙耳聽不見,這是用八年青春換來的代價,我們不能就這樣認了。”楊女士補充道,“我們堅信上級有關部門能夠維護勞動者的合法權益,督促地方相關部門依法履職,讓工傷職工得到公正對待。懇請相關方面介入調查,依法依規處理此事,給我們一個公正的答復!”
宋萬春的遭遇,反映了個體勞動者在復雜體系下維護自身權益時所面臨的挑戰。他的聽力等級在鑒定文書上幾經變化,而他的人生則在無聲的世界里等待一個公正的回應。這起事件不僅是一個家庭的維權個案,也折射出職業病勞動者在工傷認定、傷殘鑒定等環節可能遇到的普遍性難題。他的七級之爭,爭的不僅是一次性的經濟補償,更是對制度公平、程序正義的深切期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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