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好相機后,我才發(fā)現(xiàn)拍全家福的客人是我逃離五年的父母和姐姐。
對視的一瞬間,媽媽的笑容忽然僵住。
她眼眶發(fā)紅,猶疑著開口:“多多......是你嗎?”
“你還活著?”
我手指搭在快門上提醒:“保持微笑,看鏡頭。”
爸爸騰地站起身:“你氣性就這么大?這么多年一直躲我們。一家人之間有什么怨五年都解不開?”
我看了看姐姐身邊那條同樣叫多多的狗,不理解他為什么生氣。
明明是他們一直給我洗腦,我只是給姐姐抽骨髓的工具。
連狗都能拍我小時候不能出鏡的全家福。
這樣的家人,我早就不要了。
......
方意涵目光掃過我蹭滿灰的工作服,語氣憐憫又譏諷:
“當年的事確實是我對不住你,可你一走了之了怎么還過成這樣?”
我漫不經(jīng)心地調(diào)試著焦距,懶得接茬:
“還拍的話麻煩抓緊時間,否則定金不退。”
媽媽反復(fù)擦拭眼角,想要拉我過去:
“全家福得一家人整整齊齊才行,多多,到媽媽這來。”
我躲開她的手。
“預(yù)約時不是說一家四口,三人一狗。我看狗都就位了,能麻煩您回座配合一下拍攝嗎?”
爸爸臉色瞬間鐵青。
“不像話!”
他手指幾乎要戳到我的腦門。
“小時候哭著鬧著要拍,你現(xiàn)在擺譜給誰看!”
我準備叫保安時,方意涵連忙起身給爸爸順氣。
“別激動別激動,一會咱們還得和霍家吃飯呢。”
她看了看腕表,寫下一串號碼遞給我。
“今天我們趕時間,找個機會把話說開,一家人沒什么過不去的坎。”
我并沒有接那張紙條。
“預(yù)約拍照聯(lián)系店內(nèi)座機就好,抽了我十八年的骨髓,我也不欠你們什么了,我從出生起就沒跟你們一個戶口本,別裝熟了。”
爸媽臉色一白,還想再說什么,方意涵又看看腕表,把紙條放在了工作臺上。
“我馬上要和霍家聯(lián)姻了,看在過去的份上,不是不能拉你一把。你也獨自混社會五年了,好好想想吧。”
說罷,她拉著爸媽,趾高氣昂地走了。
剛叫來助理扔掉那張紙條,霍屹川便打來電話。
“對不起老婆,晚上有個飯局推了好幾次都推不掉,只能明天陪你去看婚紗了。”
“沒事,你晚上和誰吃飯?”
霍屹川大倒苦水。
“之前一個合作過很多次的供貨商,馬上要續(xù)簽了,突然說要重新商討一下合同,奇奇怪怪的,耽誤我陪老婆。”
我心下了然,剛應(yīng)聲,霍屹川敏銳察覺到我的不對勁。
“怎么感覺你心情不好?是又遇到奇怪的客人了嗎?”
“咱們開店只是為了開心,討厭的客人直接拉黑!”
我笑了笑。
“是我的親生父母和姐姐來了店里拍全家福。”
“不過看樣子,晚上和你吃飯的人估計也是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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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屹川那邊傳來急促的剎車聲。
“老婆,你在店里等我,我讓秘書把飯局推了,馬上過來找你。”
霍屹川只知道我和親生父母關(guān)系不好,早就斷了來往。
并不清楚我的過去。
聽著他緊張的語氣,我忽然改了主意。
“不用推掉,晚上我和你一起過去。”
掛斷電話后,我看著相機里方才手抖按下的照片陷入沉思。
照片上媽媽皺眉,爸爸握拳,方意涵抱臂。
旁邊的狗伸出舌頭,和小時候的我一樣臉上寫滿討好。
他們不愛我,是我從小就明白的道理。
那時候,爸媽說的最多的一句話就是:
“你的生命是建立在方意涵的痛苦之上的。”
方意涵有重型再生障礙性貧血,一直匹配不到合適的骨髓。
爸媽走投無路之下生了我。
他們原計劃做完移植就把我送走,連戶口都沒給我上。
好不容易挨到做完手術(shù),卻得到驚天噩耗。
我的骨髓在方意涵體內(nèi)無法生成紅細胞。
方意涵余生都只能靠定期輸我的骨髓血而活。
那時媽媽抱著幼小的方意涵,為她未來即將遭的罪哭到肝腸寸斷。
爸爸雙目赤紅,一拳砸在墻上,痛斥老天為何要如此折磨他的掌上明珠。
沒人注意到另一張病床上的我,早已嚴重脫水到發(fā)不出聲音。
那是我人生中能追溯的最早記憶。
極度的干渴至此貫穿了我的整個前半生。
爸媽認為是我非要死皮賴臉留在這個家,才導(dǎo)致方意涵無法痊愈。
為了懲罰我,他們單獨把我的戶口遷了出去。
并給我起名“方多”,多余的多。
我沒有自己的房間,一直睡在客廳,衣服也只能撿方意涵穿小的穿。
媽媽偶爾心軟,在分零食時給我一塊餅干。
方意涵就會哭到缺氧,直到爸爸媽媽發(fā)誓全部的愛都只給她一個,
她才罷休。
我學(xué)著她的樣子,哭過鬧過,卻只能換來耳光。
那時候我敏銳地意識到,我能否得到愛,完全取決于方意涵的態(tài)度。
我開始竭力地討好她。
到了上小學(xué)的年紀,方意涵要求爸媽讓差兩歲的我跟她進一個班。
她對同學(xué)說,我是爸爸媽媽給她生的仆人。
幫背書包、跑腿、替做值日。
我任勞任怨。
我渴望被爸爸媽媽看見,渴望自己被視作這個家的一份子。
一個月一次的抽骨髓日,是我最期待的日子。
那天爸爸媽媽會守在我身邊,盯著我的血一寸寸流進袋子,再視若珍寶地捧去給方意涵。
那半個小時被完全看見的時光,足夠我在每一個當透明人的日子里回味。
就在我以為自己將永遠這樣生活下去時,變故發(fā)生了。
我意外考進了省重點高中的實驗班。
放榜日,同學(xué)家長大力拍著爸爸的肩恭喜道:
“你家小女兒真厲害啊!小小年紀能進實驗班。”
爸爸有些意外:“小女兒?”
他反應(yīng)了一會才想起我的名字:“方多?”
媽媽驚訝地指向校門口:“還拉了橫幅,方多是第一名?”
他們第一次不用看罪人、看血包的眼神看向我。
爸爸甚至摸了摸我的頭,夸我做得不錯。
我身體仿佛過電,整個人像在夢里。
以至于忘了去看方意涵的反應(yīng)。
爸爸媽媽的笑容一直持續(xù)到回家,吃飯時才發(fā)現(xiàn)方意涵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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