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繼白是陪顧檀月在廟街血泊里走出來的亡命鴛鴦,是如今共享權力與財富的伴侶。
鼎盛時她為他在關二爺前金盆洗手,立誓給兩人一個干干凈凈的未來。
半月前一場點燃維港的求婚盛宴,更是讓所有人都認為,這段始于微末,終于巔峰的感情,即將修成正果。
連周繼白也這樣以為,直到兄弟的電話打來。
“繼白!你怎么樣?有沒有受傷?”
周繼白蹙眉,“我剛落地,能有什么事?”
“不是你?”兄弟遲疑,“顧檀月今晚帶人砸了后街,都說是為了個男人破戒,我還以為是你出了天大的事,她才瘋成這樣。”
周繼白握著手機的指尖發涼,為了個男人?
“我知道了,”他語氣平靜,尾音卻發飄,“我去看看。”
后街的空氣里彌漫著血腥氣,霓虹燈管碎了一地,映照著橫七豎八倒在地上呻吟的馬仔。
人群中央,顧檀月一身黑衣。
她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對面那個穿著白色襯衫,被人死死鉗制住的男人身上。
周繼白腳步頓住,他親眼看見了她眼里的在意。
“顧檀月!”喪彪目眥欲裂,“你他媽要嫁的不是姓周的嗎!現在為了這個男人砸我場子!”
“怎么,姓周的你玩膩了是……”
一句話犯到顧檀月禁忌。
槍聲驟響,喪彪膝蓋爆出一團血花,慘叫著跪倒在地。
周繼白站在陰影處,靜靜看著她開槍。
喪彪被徹底激怒,抽出匕首橫在男人脖頸上,血珠沁出:“想救他,可以,你,顧檀月給我跪下!”
這是明顯的侮辱,顧檀月握槍的手背青筋暴起。
可當看到那男人蒼白的唇色時,周繼白清晰地看見,她的膝蓋微微彎曲了一瞬——
周繼白閉上了眼。
仿佛又回到了七年前的廟街口,對家把他踩在腳下,對著顧檀月獰笑:“想要你的男人,就從老子胯下鉆過去!”
那一刻,他寧愿自己死,也不想看她為自己被別人羞辱。
十幾年并肩浴血,她何曾向任何人低過頭?如今卻要為另一個男人折辱至此。
他終究出手,一手格開喪彪,將男人輕巧地推向顧檀月。
顧檀月下意識接住,想解釋什么,可懷里的人暈了過去。
最終只留下句,“這里交給你處理。”
周繼白站在原地,看著她背影消失在街角,開車跟了上去。
目的地,是那棟熟悉舊式唐樓。
他的心緩緩沉了下去。
這是很多年前,兩人剛出來闖蕩,最落魄時住過的地方。
夏天悶熱,冬天漏風,他們卻住了十年。
功成名就之際,顧檀月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買下這棟樓。
她說,這里有他愛她的痕跡,她不愿意讓別人染指。
可現在,她帶著另一個男人來到了這里。
手機屏幕亮起,手下發來的信息簡單直接:
三月前,檀月姐的車在雨中撞上了離家出走的沈先生,沈先生失憶,檀月姐將人帶回中環唐樓,每周至少留宿三晚。
車里還存留著獨屬于顧檀月的味道,曾經是他最安心的歸處,此刻卻隨著呼吸扎得他五臟六腑都疼。
這段時間,她推說忙,連他落地都沒來接機。
可原來……
他點燃一支煙,猩紅的火光在黑暗里明明滅滅,像極了很多年前,他們蜷縮在唐樓那張破木板床上,分食一碗車仔面時,窗外那盞接觸不良的霓虹招牌。
那時真窮啊,窮得只剩下彼此。
他記得最深的是一個冬夜,寒風從裂縫里鉆進來,像刀片刮在兩人身上,他們把所有的衣服都蓋在身上,還是冷得牙齒打顫。
顧檀月緊緊嵌在他懷里,用身體溫暖他,發頂抵著他的下巴:“繼白,再忍忍,等我們出頭了,絕不會再讓你受這種苦。”
他信了。
所以他陪著她從廟街砍到中環,看著她從一個籍籍無名的女打手,成為令人聞風喪膽的檀月姐。
他后背那道為她擋下的疤,至今還在陰雨天隱隱作痛……
煙蒂燙到了指尖,他才恍然回神。
心頭緩緩涌起一陣酸澀。
這條血路他們走了十五年,卻敵不過后來者輕飄飄的眼淚。
天光亮起,他眼底最后一絲波瀾也歸于沉寂。
他發動車子準備離開。
就在這時,樓梯口出現了顧檀月的身影。
“繼白,”她敲了敲車窗,“你一直在等我?昨天事出緊急,沈淵受了驚嚇,我只好安排他在這里。”
“他一個清清白白的人,因為我才被卷進這種事中,我不能不管。”
車窗是深色的,足夠他遮掩住所有表情。
踩下油門。
車子絕塵而去。
港媒聞風而動,各種標題見報:
港城變天!檀月姐沖冠一怒為藍顏,周先生心碎斬情絲!
顧檀月新歡沈淵因車禍結緣,失憶男大撼動“雙王”十五年感情!
關于兩人的猜測愈演愈烈,當事人周繼白沒有想解釋的意思,親手擬定了財產分割協議,所有產業,一人一半,干凈利落。
他走向顧檀月辦公室,卻被里面的談話聲止住了腳步。
“檀月,你為了個男大這樣,周繼白臉上過不去,你還不去哄哄?他這樣的男人,港城可找不出第二個。”
這是兩人的好兄弟,阿榮。
“我知道,這么多年風雨里走過來,他已經成為我生命的一部分了。”顧檀月的聲音帶著一絲疲憊。
周繼白的心微微縮緊。
但接下來的話,讓他如墜冰窖。
“可阿榮,對繼白,我早就不像最開始那樣了。”她頓了頓,“他心思深,手段狠,有時候連我都心驚。”
“但沈淵不一樣,他干干凈凈像張白紙,看到他,我才覺得自己也還算是個活人,不是只會殺戮的機器。”
捏著協議的手微微顫抖,周繼白忽然想起很多年前,也有人在她面前說:“周先生手段狠辣,怕是配不上檀月姐。”
那時的她是怎么回的?
她摟著他的腰,當著所有人的面笑得肆意:“我也壞,他要真是什么心軟圣父,我還看不上,我就喜歡他這份狠。”
“正好,我倆壞到一塊去了。”
聲猶在耳,人事已非。
辦公室里阿榮還在勸:“你要是真想玩,就把他放外面養著,像之前那些一樣,反正不出一個月你就膩了。”
周繼白指尖掐進掌心。
顧檀月搖頭:“不一樣。”
“昨晚他一受傷,我恨不得把喪彪那幫人全剁了喂狗。”
“這種情緒,我在周繼白身上從沒體驗過,他太強了,強到不需要我,但沈淵只有我。”
阿榮嘆氣:“你們利益綁定太深,多少人盯著,解綁的后果不堪設想。”
“他只是一時鬧脾氣,”顧檀月語氣篤定,“他離不開我。”
“呵。”
周繼白極輕地笑了一下,仰頭逼走眼尾的水光,推門而入。
顧檀月起身,走過來拉他:“繼白,消氣了沒?要是還氣,我帶你去把堂口搶回來,你不是一直想要那塊地盤么?”
他的目光越過她,落在辦公桌上攤開的報紙。
娛樂版頭條,正是那晚她小心翼翼扶著沈淵上車的照片。
照片上,顧檀月左手無名指上的鉑金戒指,刺眼無比。
他手上有一枚同款。
半月前,她為他戴上時說:“周繼白,我的丈夫只會是你。”
多可笑。
“顧檀月,”他開口,“財產本來是想和你平分的。”
他抽回手,將協議撕成碎片,隨手揚起:“但既然你說我惡,那我不如坐實這個名號。”
“你名下的一切,我都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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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檀月臉上笑容褪去,“周繼白,你為了一個外人,要跟我鬧成這樣?”
他沒有說話,緩緩將手上的戒指摘下來,轉身離開。
坐進車里的他接到了一個陌生電話。
“周先生您好,我們是京北顧家,您似乎知道我們家走失多年的大小姐下落?”
周繼白握著方向盤的手緊了緊。
顧檀月雖然嘴上不說,但他知道,她一直很想找到自己的親生父母。
所以他一直私下幫她尋找家人,前些天才剛剛確認,顧檀月是顧家二十年前被仇家綁走的大小姐。
他原本計劃在半月后,她的生日宴上,給她一個驚喜。
連如何說服觀念傳統的顧家,接受她的黑道背景都想好了。
讓她不必在他和親人之間做選擇。
現在不用了。
他薄唇微啟:“告訴你們可以,但我有個條件。”
“半月后,把她帶回京北。”
“永遠別再讓她回港城。”
掛斷電話,他一腳油門回到了自己的地盤,企圖用工作麻痹內心。
周繼白將最后一份文件合上,已是深夜。
辦公室里空曠得能聽見自己的呼吸,被壓抑的情緒在此刻涌了上來。
他抓起車鑰匙,直奔龍鼓灘——地下賽車的圣地。
極限的速度能讓他短暫忘記自己是個人,還有心,還會痛。
“這不是周先生嗎?”一個油滑聲插進來,“怎么,被甩了消愁來了?”
是喪彪的兄弟,花蛇。
顧檀月為了沈淵端了喪彪的場子,這梁子算是結下了。
周繼白眼皮都懶得抬:“想死就直說。”
花蛇指著遠處的峭壁,笑得陰惻惻:“玩玩,就一圈,輸的人,自己把車開下懸崖。”
死亡賭約。
周圍瞬間安靜下來,所有目光都聚焦在周繼白身上。
“好啊。”
他聲音平靜,帶著一絲厭倦。
下一秒,兩輛車如離弦之箭射出。
剛到彎道,周繼白就察覺剎車被人做了手腳,花蛇的嘲笑聲呼嘯而來,他卻毫不在意,死死踩住油門。
他就是要賭一把,看閻王敢不敢收他這條命。
就在他的車子率先沖過終點,失控沖下峭壁的瞬間,一道刺眼的光從側面切入。
“砰——”
一聲巨響,一輛銀灰色跑車將他截停在離懸崖邊緣不足十米的地方。
安全氣囊爆開,沖擊力讓周繼白頭暈目眩。
他艱難側頭,看到顧檀月從那輛幾乎報廢的跑車里朝他走來。
她拉開車門,伸出手,聲音沙啞:“繼白,下車。”
周繼白看著她額角流著的血,幾乎將睡衣的領口浸濕,千瘡百孔的心還是忍不住一抽。
他搭上顧檀月的手。
確認他沒事后,她轉身一巴掌甩在花蛇臉上,“你找死!”
“顧檀月你是不是有病!”花蛇吐出血沫,“昨天為了那個姓沈的差點殺了我兄弟,今天倒是對著周繼白裝起了深情!”
這句話讓周繼白瞬間清醒,他不愿再看這場鬧劇,轉身就走。
心疼是一回事,原諒是另一回事。
“繼白!”顧檀月連忙追上來,拉住他的手腕,“別生氣了,不行你打我幾下。”
他剛想說自己不是生氣,就聽到一個怯怯的男聲:
“檀月姐……”
兩人轉頭,就見沈淵穿著黑色睡衣,頭發凌亂,連鞋都跑掉一只,赤著腳站在不遠處。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打擾你們的……”沈淵握著拳,眼眶泛紅,“我看你接了電話就急匆匆離開,擔心你出事才跟過來的。”
說完就要跑。
顧檀月眉頭一擰,幾步將人攔下來:“別亂跑,地上都是碎玻璃。”
周繼白的視線落在兩人身上。
一黑一白的情侶睡衣在夜色里格外刺眼。
真是難為自己在她心里這么有分量,窩在心上人懷里也不忘來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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