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文哲還能重返臺灣政壇中心嗎

文：馬文

11月24日，臺灣民眾黨主席黃國昌在直播中宣布，民眾黨前主席柯文哲將于12月中下旬開展“土城十講”，每周一集，引發輿論關注。

“土城”是關押柯文哲的臺北看守所所在地，“土城十講”主要為分享柯在被關押期間的閱讀書籍與感想。取名“土城十講”頗有自我嘲諷的意味，也有對抗、諷刺賴清德失敗的“團結十講”的意涵。黃國昌就表示，“土城十講”保證一定講完，絕不會像賴清德的“團結十講”，講了幾期就被噓爆就不敢再講下去。

當晚，柯文哲也在多個社交平臺上傳與黃國昌合拍的視頻，被問到“兩個太陽”的說法，他否認有所謂的“班師回朝”之說，并直言民眾黨熱度不夠，“兩個太陽總比沒有太陽好”。

在視頻中，黃國昌表示，自己會努力扮演善意、穩定與和平的橋梁。他跟柯文哲要讓外界見識，民眾黨的戰力一棒接一棒，“棒子傳過去又傳回來，讓他們見識到民眾黨的可怕”。

柯文哲因涉臺北京華城土地違法容積獎勵、政治獻金公益侵占等案，被起訴求刑28年6個月，被羈押一年后，今年9月初以新臺幣7000萬元交保。

自交保后，柯文哲保持低調，但近期已重返民眾黨中央辦公。這次他即將展開“土城十講”，被外界視為是復出政壇的起手式，而他的每一步動作，都在攪動藍綠白三方博弈的棋局，重塑島內政黨格局的走向。

復出底氣的三張“王牌”

柯文哲敢在司法陰影下高調復出，絕非僅憑“政治余溫”，而是攥著三張難以復制的王牌，成為他撬動政壇的核心資本。

第一張王牌是死忠支持者的“信仰式追隨”。被稱為“小草”的支持者群體，是柯文哲最堅實的基本盤。即便他身陷囹圄一年，這份忠誠度仍未褪色——復出后的首支理發短視頻，觀看量遠超交保談話時期，社交平臺上“等柯老大回來”的留言刷屏，印證了“其人不在，其魂仍在”的號召力。這種支持并非基于政黨認同，而是源于柯文哲早年塑造的“敢言反體制”形象，以及他與支持者之間形成的情感聯結。對“小草”們而言，柯文哲是對抗藍綠壟斷的“孤勇者”，這種信仰式追隨讓民眾黨即便在其羈押期間，也未出現大規模支持者流失，為他的復出保留了最關鍵的人氣基礎。

第二張王牌是民眾黨內的“絕對話語權”。盡管黃國昌接任黨主席，但民眾黨從誕生之初就帶著“柯文哲印記”，本質上仍是“一人政黨”。黃國昌在與國民黨主席鄭麗文會面時，特意佩戴象征柯文哲的“KP”徽章，會前一晚還需接受柯文哲的專門提醒，直播中更是直呼其“柯老大”，種種細節都暴露了“精神領袖+執行主席”的真實權力格局。黨內基層共識清晰：柯文哲是維系黨團結的粘合劑，即便不直接插手黨務，也能通過與議員、基層民代的溝通，影響2026年縣市長選舉“母雞”提名等關鍵決策。這種“退而不休”的幕后掌舵狀態，讓柯文哲既能規避司法案件的直接沖擊，又能牢牢掌控民眾黨的發展方向，為復出后的政治布局預留了充足空間。

民眾黨主席黃國昌

第三張王牌是精準的“話題制造與博弈定位”。柯文哲深諳臺灣政壇“流量即權力”的法則，復出后的每一步都踩在輿論熱點上。以羈押地“土城”命名的“土城十講”，表面是分享讀書感悟，實則直指賴清德不了了之的“團結十講”，用自嘲式對抗搶占道德高地，將自己與民進黨核心人物置于對等政治位階。黃國昌順勢表態“保證講完不半途而廢”，更將這場個人分享升級為政黨對抗的宣言。這種“反向操作”的話題能力，讓他在藍綠夾擊下持續搶占版面，而“藍+白大于綠”的島內生態，更讓他成為國民黨無法忽視的合作對象，天然具備了左右選舉格局的博弈籌碼。

邁不過的三道“生死關”

盡管手握王牌，但柯文哲的卷土重來之路絕非坦途，三道難以逾越的關卡，隨時可能讓他的政治野心功虧一簣。

第一道關卡是京華城案的司法判決“生死線”。這是決定柯文哲政治生命的核心變量——若最終被判十年以上徒刑，他將直接喪失參選資格，2028年“大位”之爭便成鏡花水月。即便判決結果較輕，司法案件帶來的“不誠信”標簽，也會成為對手攻擊的靶點，影響中間選民的支持意愿。當前案件仍在審理中，不確定性如同懸頂之劍，讓他的復出始終伴隨著“隨時可能退場”的風險，也讓民眾黨在布局選舉時面臨“押寶柯文哲”還是“培養接班人”的兩難抉擇。據臺北中時新聞網報道，民眾黨黨團主任陳智菡11月25日透露，柯文哲最快滿血復活的時間，大約會落在京華城案判決宣判的明年3月之后。

第二道關卡是民眾黨的“組織弱勢與基層短板”。與藍綠兩黨深耕數十年形成的完善動員體系不同，民眾黨成立時間短，缺乏扎實的基層組織根基，本質上是“依附柯文哲個人影響力”的政黨。2024年“大選”已暴露這一短板：缺乏地方樁腳、動員能力不足，難以將網絡聲量轉化為實際選票。更嚴峻的是，2026年地方選舉前，民眾黨7席民代將因“兩年條款”全部辭職，基層代表力量面臨斷層，而南臺灣長期空白的經營更是難解之題。柯文哲的個人號召力雖能短期吸引關注，但政黨的長期發展需要組織支撐，若無法在短期內補齊基層短板，即便他復出，民眾黨也難以擺脫“泡沫政黨”的宿命，更無法與藍綠兩黨展開全面對抗。

民眾黨本質上是“依附柯文哲個人影響力”的政黨。

第三道關卡是“藍白合”的合作迷局。2024年“藍白合”的破裂陰影仍未消散，信任赤字成為橫亙在兩黨之間的鴻溝。柯文哲復出后，“藍白合”的談判格局從“黃鄭對接”轉變為“柯鄭博弈”，變數顯著增加。對國民黨而言，柯文哲的強勢回歸意味著合作籌碼的重新分配，國民黨既需要“白營”力量對抗綠營，又忌憚柯文哲爭奪主導權；對柯文哲而言，“藍白合”是實現2028年目標的必經之路，但如何在合作中保持民眾黨的獨立性，避免被國民黨“吞并”，同時化解支持者對“藍營妥協”的疑慮，都是棘手難題。此外，柯文哲素有“大炮性格”，說話做事缺乏顧忌，這種風格可能在談判中引發新的矛盾，讓本就脆弱的合作再次破裂。

柯文哲復出對島內政黨生態的三重沖擊

無論柯文哲最終能否成功“卷土重來”，他的復出都已成為島內政黨格局的“變量催化劑”，從藍、綠、白三方博弈態勢到選舉策略，都引發了連鎖反應。

（一）民眾黨：從“生存續命”到“格局突圍”的賭注

對民眾黨而言，柯文哲的復出是一場“豪賭”。在資金凍結、席位縮減、基層薄弱的困境下，柯文哲的話題熱度是政黨避免泡沫化的唯一救命稻草。黃國昌擔任黨主席期間，雖盡力維系政黨運作，但缺乏個人號召力，難以擴大民眾黨影響力。柯文哲的回歸，讓民眾黨重新獲得了與藍綠兩黨對話的資本，在2026年縣市長選舉中爭取更多席次。但這場豪賭也暗藏風險：若柯文哲司法判決不利，民眾黨將面臨“樹倒猢猻散”的危機；若過度依賴柯文哲，又會加劇“一人政黨”的脆弱性，難以形成可持續發展的政黨生態。未來，民眾黨可能呈現“柯文哲主導方向+黃國昌執行黨務”的雙軌模式，聚焦中北部年輕選民、中間選民，主打“反藍綠壟斷”的差異化路線，試圖在藍綠夾縫中開辟出更大生存空間。

（二）國民黨：“合作與防范”的兩難抉擇

柯文哲的復出讓國民黨陷入“既需要又忌憚”的兩難境地。當前島內“藍+白大于綠”的生態未變，國民黨若想在2026年地方選舉和2028年“大選”中擊敗民進黨，與民眾黨的合作仍是最優解。柯文哲的號召力能彌補國民黨在年輕選民中的短板，吸引中間選民支持，形成對抗綠營的合力。但柯文哲的強勢回歸，也讓國民黨在合作中失去了主導權——此前“鄭黃會”達成的初步意向，可能因柯文哲的介入而重新談判，國民黨需要在席次分配、候選人提名等問題上做出更多讓步。為此，國民黨可能采取“接觸+防范”的雙重策略：一方面與柯文哲保持溝通，探討合作可能性，避免徹底決裂；另一方面加快自身改革，深耕基層，提升組織動員能力，減少對“藍白合”的依賴，同時培養青年干部，爭奪年輕選民，防止被柯文哲“牽著鼻子走”。

（三）民進黨：“腹背受敵”的防御困境

柯文哲的復出對民進黨而言，無疑是“雪上加霜”。當前民進黨面臨施政滿意度下滑、黨內權力斗爭等多重困境，早已疲于應對國民黨的攻擊，柯文哲的回歸讓民進黨陷入“腹背受敵”的局面。柯文哲以“反體制”著稱，其犀利的言辭和精準的話題制造能力，能有效攻擊民進黨施政弊端，分流中間選民和年輕選民的支持；而“藍白合”的可能性，更讓民進黨面臨“以一敵二”的選舉壓力。為應對這一局面，民進黨可能采取“分化+抹黑”的策略：一方面炒作“柯黃不合”“藍白矛盾”，試圖分裂對手陣營；另一方面抓住柯文哲的司法案件和過往爭議言論，大肆抹黑其“誠信問題”，降低其公眾形象。

柯文哲的三種可能與政黨格局的終局走向

柯文哲的“卷土重來”之路，本質上是一場與司法、與對手、與自身的三重博弈，而這場博弈的結果，將催生三種可能的未來，深刻影響島內政黨格局的走向。

第一種可能：司法過關，藍白合成功，柯文哲重返政治中心。若京華城案判決結果允許柯文哲參選，且他能與國民黨達成穩定合作，那么他將以“藍白合”候選人的身份沖擊2028年“大位”。此時，民眾黨將借助合作之勢，在2026年地方選舉中斬獲更多席次，基層組織得到強化，從“泡沫政黨”轉變為“關鍵少數黨”；國民黨則能借助柯文哲的人氣，彌補年輕選民短板，形成對抗綠營的強大合力；民進黨則面臨“以一敵二”的劣勢，若施政無起色，可能在選舉中遭遇慘敗，島內政黨格局將從“藍綠對峙”轉向“藍白聯合對綠”的新格局。

第二種可能：司法過關，但藍白合破裂，柯文哲成“關鍵攪局者”。若柯文哲獲得參選資格，但因權力分配、理念分歧等問題導致“藍白合”再次破裂，他將以獨立候選人身份參選2028年“大選”。此時，島內將形成“藍、綠、白”三足鼎立的選舉態勢，柯文哲將分流大量中間選民和年輕選民，打亂藍綠兩黨的選舉布局。最終可能出現“無人過半”的局面，選舉結果由“立法院”協商產生，島內政黨格局將陷入長期動蕩，政策制定和執行面臨重重阻力。

第三種可能：司法失利，柯文哲退出前臺，民眾黨轉型或消亡。若柯文哲因判決喪失參選資格，他的政治生命將基本終結，民眾黨將面臨“去柯化”的轉型壓力。若黃國昌能整合黨內資源，延續“反藍綠壟斷”的路線，吸引新的核心人物加入，民眾黨可能轉型為純粹的“中間派政黨”，維持在島內政壇的“關鍵少數”地位；若無法擺脫對柯文哲的依賴，民眾黨可能逐漸邊緣化甚至消亡，島內政黨格局將回歸“藍綠對峙”的傳統模式，但中間選民的不滿情緒可能催生新的政治力量。

從“土城十講”到復出辦公，柯文哲的每一步都充滿了算計與懸念。他的“卷土重來”不僅是個人政治生命的賭注，更是島內政黨格局重新洗牌的信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