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執行路上這三年

長江的水汽漫上來,裹挾著初冬的涼意,浸潤著這座山城。三年前,我從扶貧的隊伍里走進巴東法院執行局略顯斑駁的“偏水”辦公樓時,正是這樣一個寒意漸深的時節。青石板臺階被歲月磨得發亮,踩上去,能聽見自己心跳的回響。
那時的我,褲腿還沾著涼水井村的泥。那時的心,總是懸著。就像巫峽兩岸的峭壁,看似陡峻,卻常有云霧繚繞,看不清前路。我接手的第一個案子,是追索一批飼料款。申請執行人是位五十多歲的農民,手掌粗糙如松樹皮,遞過來一沓發黃的欠條時,手一直在抖。“法官,這是咱賣豬的血汗錢。”他的眼神,讓我想起老家屋檐下等待天晴的麻雀,焦灼而又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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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抱著卷宗,開始在山路上顛簸。巴東的山,一座連著一座,案子也一個套著一個。有時為了找一個被執行人,要在云霧里穿行大半天;有時剛查封的財產,轉眼就多了七八個“債權人”來分配財產。那些日子,我常在深夜對著地圖發呆,紅筆標記的執行地點像散落的星子,布滿了這片崇山峻嶺。
心,是在一次次跋涉中沉下來的。記得那個初冬的早晨,我們去一處偏遠的村送執行到位的贍養費。警車在掛壁公路上緩緩前行,右側是絕壁,左側是深谷。同行的老周突然指著窗外說:“你看,這路像不像咱們的執行路?”我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路在云霧中若隱若現,但始終向前延伸。那一刻,我忽然明白了什么。在這片大山里,公平正義不能只停留在判決書上,它需要我們用腳步丈量,用雙手傳遞。
最難忘那年臘月,我們為一批農民工追討工資。在工地守了整整三天,終于趕在除夕前把執行款發了下去。有個河南籍的工人,數完錢后突然給我們深深鞠了一躬:“能回家過年了。”他眼角深深的皺紋里,還沾著水泥的灰。回去的路上,雪花正一片片落在擋風玻璃上,老周輕聲說:“小陳,你看這雪,再冷的天,它終究是要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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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過去了,我的心不再是懸著的云霧,而是像江心的礁石,任水流湍急,巋然不動。依然會在深夜整理卷宗,依然會在山路上顛簸,但多了幾分從容。上周去野三關辦案,回來的路上,看見曾經查封過的酒店已經重新開張,幾個服務員在忙碌,他們認出警車,遠遠地揮手致意。
窗外的長江日夜奔流,帶走了時光,卻把珍貴予以沉淀。那些熬過的夜、走過的路、流過的汗,都化作對這片土地更深的理解與眷戀。我知道,這條路還很長,就像巴東的山,翻過一重,還有一重。但我的心已在這里扎下了根——不是轟轟烈烈的誓言,而是如這山城初冬的根,在無聲處生長,待來年迎春綻放。
| 來源 : 巴東縣人民法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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