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至初冬,學期過半,但中原某高校李老師的課表上,每周仍只有孤零零的四個課時。這并非個案,在她所在的學院里,一小半教師正面臨相似的“課時荒”。沒課,在圈外人看來或許是清閑,但在高校“非升即走”的考核壓力下,無異于一場無聲的煎熬,比老師熬夜備課更狠。
![]()
這一切是如何發生的?
培養方案在一輪輪修訂中,專業課如同被潮水侵蝕的沙灘,不斷縮小。一門核心課從兩個學期壓到一個學期,四個學分變成兩個學分。與此同時,通識課的目錄越來越長,但開課門檻卻水漲船高——過去15個學生就能開課,現在不到60人,課程就可能“難產”。
![]()
課堂的另一端,是日益膨脹的學生規模。一位老師形容她執教的最大課堂:“兩百出頭的人數,偌大的階梯教室,兩塊顯示屏,以及197名同時上課的學生。”在這種場景下,師生互動成為奢望。有老師坦言,一學期都不敢布置作業,“批改量太驚人”。而AI批改,還遠未普及到能化解這般困境的程度。
![]()
評論區里,來自天南地北的同行們紛紛印證了這一現實。一位用戶寫道:“思政課門數和學分逐年增加,思政老師忙得團團轉;可專業課一減再減,我們這些專業教師反而沒課上,完不成基本工作量。”這種現象被概括為“旱澇不均”。為了湊足學校要求的教學分,專業課老師們不得不“跨界”去執教與自己專業毫不相干的“勞動教育”或“就業指導”,其中的無奈與荒誕,外人難以體會。
![]()
家長們也很擔憂。一位大學生家長在評論區反映,她的孩子曾抱怨一門專業核心課根本聽不清。“孩子說,坐在后幾排,老師的聲音混成一團,看幻燈片也費勁。這樣下去,孩子能不掛科嗎?將來拿不到畢業證怎么找工作?”
這種結構性矛盾背后,是多重力量的拉扯。一面是剛性的政策要求,公共課和思政課的學時是“規定動作”,動不得;另一面,是高校在資源約束下的精明計算——合并班級、提高開課人數門檻,都是降低成本最直接的方式。一位網友道破了其中的尷尬:“教務處要節約成本,必然希望合班上課。”三個及以上的教學班才能合并為一個課頭的規定,再次將一大批教師擋在了課堂之外。
![]()
然而,更深層次的沖突在于教育理念的碰撞。一種觀點認為,尤其對理工科而言,縮減“滿堂灌”的理論課時是大勢所趨,應讓學生更多進入實驗室和項目實戰,“這比背書、背公式效果好得多”。另一種聲音則充滿警惕與憂思:“沒有過去的滿堂灌,哪有今天的科技強盛?”在這場關于“課堂時間去哪了”的爭論中,還夾雜著對教育改革方向的深刻質疑,擔憂長遠會損害本科教育質量。
這場“課時荒”所揭示的,遠不止高校教師的個人際遇。它是反映當下高等教育在規模擴張、質量把控、成本約束與未來走向之間的深層失衡。當教育管理者執著于用數字計算效率時,無形中正在犧牲那些無法被量化的東西——深入的師生交流、因材施教的可能,以及一個大學課堂本應擁有的思想激蕩。
![]()
自救的嘗試一直在進行。有的學院試圖將一門課拆成小班,卻被教務處合班規定抵消。問題的根本出路或許在于一場系統性的重構:打破“課時”作為唯一評價標準的牢籠,將指導學生科研、競賽納入“教學等效工作量”;為小班教學提供財政補貼,讓質量不再向成本低頭;允許教師選擇不同的發展路徑,讓潛心教學者也能獲得尊嚴與發展。
![]()
當專業課老師在勞動課上湊著課時,上百雙眼睛在寬闊的大教室里注視著遙遠的幻燈片,我們失去的不僅僅是一個個飽滿的課時,更是教育的溫度與深度。這不僅是高校教師的困境,更是我們整個社會對人才培育的焦慮。時代的潮水正在重新塑造知識的航道,我們的大學管理,是選擇做一塊僵化的礁石,還是成為一艘靈敏的航船?答案,就掌握在每位高校校長手里。
(圖源網絡,侵聯刪)
特別聲明:以上內容(如有圖片或視頻亦包括在內)為自媒體平臺“網易號”用戶上傳并發布,本平臺僅提供信息存儲服務。
Notice: The content above (including the pictures and videos if any) is uploaded and posted by a user of NetEase Hao, which is a social media platform and only provides information storage services.